第 64 章 064(2 / 2)

东晋探案录 姬婼 2604 字 8个月前

小姑娘唯唯诺诺,脖子肉眼可见往后一缩,老实说,宁峦山也被吓了一跳,别看是个孩子,那情绪爆发不输大人。

可见还是恨的。

他摇摇头,想从小路穿过去,听小孩的墙角没什么意思,尤其是如此分明的怨憎。

很难说,宁峦山不是在等一个答案,就和那丫头一样,也许马上就会有尖锐怨毒的形容从男孩的嘴里说出来。

因为,因为……

因为他是个来路不明的杂种!

因为他是白雀带来的,白雀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因为他很可能会对帝师阁不轨!

但都不是。

男孩缓了语气,还伸手搂住她的肩:“因为按照辈分,你不该叫他哥哥。”

“哼,那你吼那么大声做甚!”

稚嫩的温柔一下击中了宁峦山的心,在他短暂的一生中,无一不是冷酷现实的鞭笞,小的时候,他就要被迫接受死亡,再大一点,则是仇恨,再大一点……他连自己也丢失了。

要是那个时候,也有人能抱抱他,该多好。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他期望荆白雀只是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骗了他,而经生只是个贪图稳定富贵的普通人。

“你!”

斜地里走出的女人猝不及防与失神的他撞在一起,记忆的回声猝然被打断,宁峦山又做回那个漫不经心的小山爷,世间的执念执着都与他无关。

“失礼了,在下丁酉春。”

“原是小皋陶。”对方向他行李,发髻上簪着的羊踯躅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碑亭后的两个小鬼听见说话声,一个探头看过来,傻乎乎地要唤人,一个则连拉带拽往黑石碑后躲藏。

女子抬手,示意他俩乖乖在此待着,随后又向宁峦山颔首:“何开怀是我夫君,丁大人可是想见阁主夫人?请随我来。”

他们并没有渡过飞索云桥往起居的小楼连苑去,而是绕到剑川的西麓。云雾翠色间立着一尊庄严的木楼,人未近,便有香火气扑面。

“阁主死后,夫人每日都守在宗祠楼中,枯坐长明灯前,发誓要守灵三年。”

“看来阁主与夫人鹣鲽情深。”

何夫人笑了笑,没说话,替他推门后,便止步在了门外。

垂落的经幡后,坐着一个素衣女子,双肩宽阔,背部挺拔,乃习武之人,她的轮廓分明,眉宇英气,本人应灵动机敏,但檀香袅娜的轻烟却衬得她身姿虚浮,犹如一场急雨后疏落的梨花。

宁峦山停在她身侧安全位置之外,拱手作揖。

内心是忐忑的,尤其在经历过侯府案后,他最怕遇上如侯夫人那般胡搅蛮缠的被害人家属,可偏偏她们又是整个案情突破的关键,是不可或缺的证人。

但好在,对方和侯夫人并非一类人。

简单的自报家门后,师夫人礼数周道地请他在一旁的团垫上落座,甚至煮了一壶苦茶,就是太苦了,苦到难以入喉,于是他决定长话短说。

“先前办案的范捕头在上半年的兵灾中不幸遇难,在下受江陵令的托请来此,但不少案卷已为大火所焚,不明之处还需夫人帮忙补全,也好做结案之用。”外头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守灵的女子耳朵里,为了照顾对方的感受,他没有上来就为白雀说情。

师夫人没有表现得为难,只是低垂着头,颇为神伤:“请讲。”

“陈贞然先生说,阁主遇刺那夜,他曾来见过你,可有此事?”

“是,大约在戌时之后,他送了些补药过来,因我夫君上剑川与阁中前辈商量要事,于是托我转交。”

“那其间,夫人可有打碎什么杯碟盘碗?”

师夫人身形蓦然一晃,本搭在膝头的手指向虚空中一抓,随即猛然抬头,眼神中浮着几分迷离与不解:“这和案子有关么?”

宁峦山道:“只是佐证他没有说谎。”

师夫人并不懂办案的流程,于是点头:“是,我,我分药的时候,不慎打碎了一只羊脂玉瓶。”

“夫人为何不等药装好后再出来,还得跑两趟?”宁峦山又随口问道。

师夫人愕然,显然没料到他追着此事深究,动了动唇,略有些尴尬:“我,我没想那么多。”

宁峦山低头记下,面色平静,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身前的人看着一笔一笔往纸上落的墨,心里的紧张窒息忽然又松弛下来,轻轻甩头,觉得自己是跪坐太久,头晕眼花才导致的胡思乱想。

宁峦山停笔,又抬起头来:“夫人可见异常?”

“没有。”师夫人摇头,有气无力道,“我夫君一直未归,三更时分,传来的却是噩耗。”

道谢后,宁峦山收拾笔录离开。

何夫人竟然还等在门外,他关门时便小声提醒:“我观夫人脸色不好,你们且多留意,思伤脾,悲伤肺。”

对方应下,见天色不早,遂陪同他返回小楼连苑。

宗祠楼后便是墓园,但并无森森阴凉之感,相反,金秋桂子弥香,红叶铺地,极是美好,师旻阁主的两个孩子也在,在不远处的树下,见人出来,高个的男孩率先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端正身姿,平视前方。

小丫头的心思却不在周围,正专心致志同他感叹:“最近都没有听到蝉鸣。”

“蝉活不过秋天。”男孩揪着她的衣角,想把她提起来。

小丫头却赖着不动:“为什么呢?”

宁峦山上前一步,却听到男孩子说:“因为这是他的宿命。”

宁峦山脚步一收,待何夫人追赶上来,便问:“相信命运么?”/apk/

“我本不信的,但人的预感有时候就是那么强。出事几天前,夫人一直神思恍惚,心神不宁,你说是不是老天的预示?可惜我们都没有在意。谁能想到呢,那个时候她还在和西蜀的闺中密友写信,一切如常,还以为只是太累……”

脑子里的一根弦蓦然绷断,耳蜗里嗡嗡作响,像进了水,捂着一层膜,声音也变得辽远。

“师,师夫人娘家姓什么?”

“……马。”

宁峦山几乎没有迟疑地转身,把何夫人扔在原地:“我突然想起我有东西落在楼内,你们先行,我回头来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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