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她几乎没怎么进食,昨日更是把手头的食物分了阿照一半,由是饿得手脚发软。
坐在树下休憩时,她心里浮出一丝后悔,心道自己不该充大方,转头看到阿照从怀里翻出半个压碎的馍时,才知道他并非什么都没有,又馋得不行。
找他要点?
可男孩子本就吃得多,会不会他也饿?
阿照察觉到她饿的发绿的目光,转头向她:“想吃?”
小白雀摇头。
“看来是不饿。”
饿!怎么不饿!
小白雀张张嘴:“我,我想吃肉,”末了,她还补了一句,“我,我今日生辰,我,我就想想,我随便想想。”
阿照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两口将馍吃完,起身离开。
“你去哪儿?”
“去找水。”
等阿照走远,她挪过去,从石头上捻起残渣,委屈巴巴:“都不给留点,”她顺手塞进嘴里,又连连呸出:“都馊了,他怎么还能面不改色吃得这么香!”要知道她先前在窑子里也吃过剩菜剩饭,吃得脸都绿了。
过了会,阿照没找着水,倒是拎回来一只野兔。
闭眼假寐的她瞬间蹦起来:“哪里来的?”眼前的人瘦瘦弱弱,可不像会打猎的,要是他真有本事,他怎么会愿意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他会不会有一天嫌弃多张嘴吃饭,然后……
兔子已经处理过,阿照一边架火堆,一边漫不经心答:“在那边树桩子下捡来的,你不是过生日吗,老天爷看你太惨,奖励你的。”
“其实我……”
阿照没注意听:“你说什么?”
说话间,他已麻利地用火石点燃干柴堆,把兔子用木棍串上,架在火上烤。
“原来会饿死的只有自己。”
“你在说什么?”
“说你厉害,你怎么这么厉害!”小白雀立刻改口。
阿照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不会武功,无法反抗,只能什么都学。我最开始被卖到胡商手中,从那里学了一些零散的语言,勉强能听懂西域话后,又辗转落到车师一落寞贵族手中。那时才知道,养父养母府上那些所谓的斗争,和之后的经历比起来,都算不了什么。”
“你是逃出来的吗?”
阿照摇头:“我干不惯粗活,也抗拒干活,主人家对我非打即骂,很吃了些苦头。后来学乖了,加上有一副好皮囊被贵族小姐看上,不至于天天挨打,日子好过了一些。只是没想到,居然引来了嫉妒,大家都是奴隶,谁又比谁好,可奴隶不嫉妒怨憎主人,却嫉妒怨憎同是奴隶的我。可惜那时我看不透,犯了和你一样的错……”
小白雀突然紧张地拉住他的手,似乎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隐有预感,她不怕经历惨然,却怕直面人心。
“我同情他们,想要帮他们,可是呢……连主人都只是想我好好干活,可他们却想我死!”阿照一哂,“因为出头被陷害,给人打得半死不活,扔去寂静之塔,引得秃鹫来吃。我心里攥着一口气,没死成,又给人捡了回去,那人悉心照顾我,还说要送我回家,我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人,结果不但被骗,还被卖到了角斗场。”
听到被骗的经历,小白雀感同身受,忽然开始抹眼泪。
角斗场不停地杀人,让他开始麻木,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又遇上战乱,被迫吃死人肉活下来,没自由两天,却因为貌美,被蛇头看上。
“失望么?”阿照语气很淡。
“为什么失望,咱俩半斤八两,你看,你被迫杀过人,我也是;你被骗,我也是;你因为美貌被人觊觎,我则因为是个女人,也差点被人糟蹋。我对你失望,不也对自己失望么?”她憋着一股劲儿,努力仰头,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同情可怜他,也同情可怜自己。
阿照给她扯了块衣角擦眼泪。
她睁眼一看,实在没忍住,把他手推开,眼泪跟泄洪开闸似的:“你干什么!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你可别扯我后腿!你不知道我心理素质可差了,我以前和我……爹娘吵架,可以赌气一整天不吃饭,非要让他们顺着我,只要有人欺负我我就哭,万一我坚持不下去,说不定哪天比你还先疯!”
“好了,你别哭了,你再哭我该疯了。”阿照无奈。
小白雀搓了把脸,忽然看见长草下有兔子跑出来,跟着追出去,就在快追丢的时候,兔子忽然撞死在了树桩上,她小跑过去倒拎起来,大声尖叫:
“你快看,我们又有一只兔子了!”
说要疯的人,却笑得这么开心,虽然一被人欺负就哭,但是一有甜头,很快也就笑了。
阿照如是想着,嘴唇跟着抿出一道弧线。
抬起头时,碧空之上的大雁拍打翅膀,他的心也跟着上下摆动。很久很久之后,他都不知道,这叫做吊桥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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