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龄之撞见这一幕,心窝一紧,继而目光死死锁在那道被烫平的伤疤上。
他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自己亲手杀死了她,没想到她还活着,曾经离自己那么近。
是他对不起她。
从相遇开始,他一直对不起她,怕她发现是自己动手脚在沙暴中致使车队全军覆没,怕她认出自己告密,所以在金城郡设计她从拓跋绍手底下救自己,而自己却还想偷偷拿着她的红宝石远走高飞。
……而真正分别的时候,也是他先放开了她的手。/apk/
也许他们本来可以拥有彼此,但最后仍旧事与愿违。
侯龄之拉开袖子,他的小臂上有一道夺目的沙鱼奴印,曾经被他视为耻辱的标志,却一直没舍得抹去。
罗乾象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只需一个腾身便能将其抓住,但他却头也没回,朝另一个方向飞扑。
辽远的记忆从耳边呼啸而过——
……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重新开始好好生活的时候,阿照,你想做什么?”
“先把手臂上的奴印去掉吧。”
“我也要去掉,要是洗不了,我烫都要把它烫掉!”
“那你呢?”
“我?我想穿上红裙子,去海边踏浪,再也不回大漠吃沙子了!”
——
跟着罗乾象冲出往生迷迭的奉业,在失去目标踪迹后,转头撞上尾随而来的缦缦,缦缦一看只他一人,顿时明白过来,攀着他胳膊就要往回走:“别追了,走,去救阿雀!”
奉业不疑有他,也觉得公主的性命远重于那汉商,便要与她折返。
就在这时,猛烈的撞击袭来,脚下的地面震荡,晃得他俩一屁股坐到石墩子上,等稳住身形重新爬起来时,来路已被断裂的石柱封死。奉业当机立断,把还懵在原地的缦缦往另一个方向推,自己堵在后方,不许她回头。
“这种时候,不要老想着自我牺牲,我们找别的路下去。”缓过劲来的缦缦不肯再走,非要和他把话说清。
奉业咬死一句话:“你先走!”
僵持之时,又是一声轰然的震动,比先前那声响彻百倍,他们虽不见阳光,却在刹那间于脑海勾画出地面的情景——
西宫不会是塌了吧?
短暂的平静后,整个地宫簌簌落灰,摇晃持续加剧,脚下如有沙海翻腾,头顶如有陨石流火撞击,狭小漆黑的甬道之中,奉业紧紧护着缦缦,两人渺小得好像可怜的虫子,置身在西域通天塔倒,万神陨落的神话之中,无能为力。
眼下别说是重新找路,能顺利爬出废墟都是奢望,生死攸关,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们拼命往前跑,往有光的地方跑。
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缝转角,慌不择路的缦缦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谁?”
那道影子弯垂半腰,头发轻拂过缦缦的脸,缦缦随后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捏起,迎面是一阵迷迭花香。
“是你啊。”
“我以为你已变成故事里的人,没想到你还在故事之外。”
奉业抖落碎石和沙土,干咳两声,紧握武器直起身,他半身肌肉紧绷,只要对方一有异动,他随时准备豹扑:“阿弥子?”
阿弥子轻笑了一下,忽然扼住缦缦的喉咙,把她搂到怀里。
“你想怎么样?”第二轮巨震静止,缦缦倒是比想象中要冷静许多,不忘抬手安抚奉业。
阿弥子撇撇嘴:“还是和以前一样。”
“以前?”
“什么以前?”
缦缦在地下吃了一脸灰,刚才为救阿雀还挨了打,又痛又累又烦,那一瞬压根没反应过来。阿弥子对她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很是不悦,扼住咽喉的手不由加重力道。濒死的恐惧刺激了缦缦的大脑,她立刻挣扎起来:“我,我想起来了!”
——“如果你能从我的故事里,判断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地宫里死了那么多人,阿雀生死未卜,还有那个被关押在往生迷迭里的西域第一高手,也不知是否冲破樊笼,不耐烦的缦缦飞快地说:“都是假的,故事里的主角明明是个少年,你却是个女人,连你都是假的,那故事肯定也是假的!”
阿弥子笑着,目光幽幽:“你以为我在和你闹着玩?”
缦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她尾音落下时迅速闭眼,把脸别开,但闷哼声却从一旁传来,奉业挨了她一招,倒在碎石渣滓上。
阿弥子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正准备落下,缦缦抱着她的手臂,终于悲愤地大哭起来:“都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执着这个破故事?它有那么重要么?啊?能比人命还重要?”
就算她不顾惜别人的生死,那鲛宫呢?敌人都打到她的头上,那些鲛卫为她浴血奋战,整个西宫将要倾覆,她们有可能全部都埋葬在沙海之中,可她心心念念的居然还是故事的真假!
阿弥子内心的天人交战都具现在了脸上,缦缦起码看到了扭曲、挣扎、痛苦和纠结等数种表情,就在她以为这个疯子稍微清醒一些,要么挟持她们离开地宫,要么拉她下地底陪葬的时候,她只是垂下手臂,靠着石墙滑坐下来。
“当然重要啊,他能决定我接下来的选择,也能决定你的生死。”
“你真是……”
“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就先杀了你的小情人。”阿弥子挥手又是一掌,奉业满脸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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