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跳出来的一瞬间,宁峦山抓住了荆白雀的手腕。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不寻常的风声,荆白雀回眸一瞥,那一闪即逝的正是幽人的绳镖,她的武器不仅可以用来杀人捆人,因为出镖的速度而发出的声响不同还能传递讯号,天色渐渐暗下来,随即又一黑影闪过,荆白雀立刻跟了上去。
她要追人,不管来者是不是幽人,她都没办法顾及宁峦山,只在走之前朝他后方打了一掌,强行把他从破门洞里推了进去
“屋里没有活人,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宁峦山无奈,只能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和黄土,爬起身缓步朝那间装满各种奇怪机关的屋子靠近,窗户上赫然张着刚才荆白雀那一掌打出的洞,里头若是有陷阱,此刻也该启动,幸好太阳已落山,不点灯往屋子里一坐,倒是能藏好一阵。
他在窗户口又警惕地多看了一眼,确定无碍才大步跨进去。
屋子里比外间更昏暗,这里他来过一次,大致结构和家具摆放还有印象,但被龟兹官兵打砸一通,地上都是残渣碎片,他怕误伤,还是吹燃了火折子,放在就近的斗柜上。/apk/
关门时一股邪风从敞开的洞吹进来,正好将那支摆正的火折子吹落,光线下沉,房间里却骤然漂浮起一团团“火”,随后数十条光线来回交织,将整个房间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形状。
如果这不是光,此刻屋里的人已经被分尸成断。
是镜子!
宁峦山几乎本能地闭眼,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战栗,蛰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如镇压深海的巨兽,被猝不及防唤醒,他双脚站立不稳,频频后退,而屋里满是砸烂的家具,他脚下一绊,向后倒去,碎屑如尖刺,几乎直抵他后心。
他是个男人,即便不会武功,也不至于柔弱失态到如此地步,可四年前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幕却在这个破旧的小屋里重现。
他以为他已经放下,孰不知这一切在他心里撕开的伤口,历久却始终难以弥合。
只要再晚一个呼吸,他就会被断裂的桌子角刺穿肺腑,然后站立不稳,保持叉刺的姿势,在无人的房间里,等着血流干
等到人来给他收尸。
光线穿过他趔趄下坠的身体,镜面上的花纹照落在他的肌肤上,诡吊而恐怖。他可能真要死了,但不是对方期待的死法。
呵——
手指慢慢摸向心口的大穴。
然而,身后的破门忽然被踹开,一道冷峭的影子旋风一样扎进来,飞腿踹烂地上的桌腿,反向单手挽住他的胳膊,带他旋身而起,落在角落。
宁峦山摸到那骨节分明的手,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你没走啊?”
“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我还没那么蠢,不过委屈你当一会诱饵。”荆白雀冷静的声音飘荡在他耳边,“不过就是几面镜子,怎么就差点要你的……”
说话间,在手的长刀悍然劈出,斩向虚空里汇聚一点的光。
冲进屋时,她只大致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乍一看反光,明白内置有镜子宝石一类能表面光滑的东西,但却不清楚对方摆这些玩意做什么,只怕是故布疑阵,用来扰乱视线,为了在暗中放出暗器。
但大夏龙雀轻而易举就切断了那些光,黑暗中并无金石相接的声音。
荆白雀咦了一声,凝聚目力,想要看清楚这屋子里的情况,然而刚才飓风一般的刀气,却将悬挂的镜子撞得东摇西晃。光线凌乱,分合明明毫无规律,但所有的光线却又诡异地汇聚一点上,正好落在她的眼睛上。
眼睛?
她看到了一双慢慢睁开的眼睛,那是自己的眼睛,却又透着不一样的神情。
窗外响起窸窣的脚步声,调虎离山失败的主谋,自然要回头查看,但人影未至,窗户的空洞里却飞来一柄晶莹的飞梭,朝着两人呼啸而至。
荆白雀举刀,同时松开宁峦山,并将他向外侧推。
但他的动作慢了,不仅手慢了,连刀法也慢了,时间如同在这个空间里被无限延长,而她的动作被慢放了一千倍。
闭着眼睛始终不敢睁开的宁峦山,心里腾起危机,鸡皮疙瘩几乎要在头皮炸开,生死之间,他吸了口气,用头将荆白雀顶开,自己骤然睁眼,悍然直视前方。
在他自己都毫无察觉之时,扶着荆白雀还没收回去的手,用那柄神兵将水梭挡了回去。
这一击对手其实只用了五分力,大概是觉得,在此阵中的人受到影响后,对付起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宁峦山就站在屋子最后方,背贴着冰冷的墙,将屋内格局尽收眼底。
屋梁上不知何时垂落了数幅巨大的经幡,金粉笔书古怪的花纹,屋子的四角和墙内,分别嵌入了铜镜和宝石,而空中用线牵着,坠挂了两枚巴掌大小的镜子,那镜子一面雕刻凶兽,一面雕刻吉兽,无论是花纹还是符文都两两相对,像是能合成一块。
刚才荆白雀看到的眼睛,就是从上面映照出来的。
但奇怪的是,那两枚镜子抛光并不好,远远看去,镜面像粘着一团雾,倒是火折子在普通的黄铜镜上一掠,屋子四角的镜子随着中间那两枚“引子”的变化,照出如后世万花筒般的变化。
咔——
两枚镜子在水梭飞退的流光中,又翻然变幻。
荆白雀此刻已回过神来,她以为是光的问题,便仿效宁峦山闭上眼睛,嘴上却促声问:“你看到了什么?屋里有镜子,是不是神门宗的阴阳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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