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有人来了!”
但他还没想通,就被荆白雀拉走,从破瓦间翻上屋顶。
然而来人直奔这间屋子,十分迅速,荆白雀反应过来有人在这里设局杀人,若是从屋顶出,四下被包围他们必然来不及下地,于是她在冲出去的同时,弹指打烂窗户。
人习惯性往前看,当白衣人们推门而入时,率先注意到动静最大的窗户,而他们则从另一侧跃下,混入客人中。
一身缟素在黑夜里尤为显眼,荆白雀临门一转,拉住宁峦山一道往柱子后方塞:“白衣会的人。”
宁峦山立马问道:“要不要跟?”
不过白衣会的人并没有给他们做决策的机会,走廊上飞奔而过一道灵活的黑影,其中一个白衣会的信徒揪着那人说了两句话,对方立刻派人清场。
两人无处可藏,只能先退出大门。
宁峦山指了一个方向,荆白雀随他回到最开始的巷子,听他琢磨道:“我记得屠行对面乃是粳米行,有粮必有仓廪,爬上去应该能望见客栈二楼的动静。”
荆白雀旋即眺了一眼,见粳米行前并未点灯笼,盘算无人,便带着宁峦山轻功纵身飞过去,飞至半空,却不曾想黑灯瞎火的竟有人在,但眼下两侧无树可掩,更无可借力转向的踮脚之物,只能硬着头皮落至门前。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开门从屋内走出来,听见轻微的踩雪声,顿生警觉:“谁在那里?”
荆白雀反手拔出宁峦山挂在腰间的匕首,屏住呼吸。
那男子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却并没就此打消疑虑,反而朝着石磨的方向走来。他正要绕后检查,这时一个老头扑过来,吊住他的手臂,骂道:“你这个混账!把钱,把钱还给俺,这是,这是留给俺老婆子的买药钱!”
“去你妈的老不死!”
串钱的绳子在推搡中挣断,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男人回头,一脚将那老头踹飞至门前柱子下,那一把老骨头哪里受得住如此摧残,顿时口齿含血,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们这些天打雷劈的畜生!”
男人一脚踩在老头的心口,用力碾压:“骂啊,再骂啊,没有我们驼帮,你以为你能在西市做生意,你他娘再啰嗦下个月的点子就不是这个数!”/
“把钱,钱,还我……”
“老头,老头子你怎么了?什么声音?”屋里沉睡的老妪被撞击的闷响唬住,跌跌撞撞奔过来,不见回应,只闻抽气声,便朝着一旁的黑影扑去:“你们要什么,都拿去,不要伤害老头子……”
她是个瞎子看不见,抱住人就不松手,男子嫌烦,一个巴掌将她扇晕过去,把人往地上一丢,骂骂咧咧弯腰捡钱。
捡到石磨边时,他看到一双蹬着靴子的脚,正欲抬头,就觉得脖间一凉。
鲜血汨汨狂飙,他还没有立死,但气管已被切开,无法发出任何呼喊,只能绝望得盯着眼前那个冰冷的女人,直至死去。
荆白雀将匕首扔给宁峦山,示意他处理干净,省得碍眼恶心,自己则快步走向那老翁。
宁峦山抓了把雪,洗干净匕首,捡回地上的钱,要塞回老头手里,可转头却见荆白雀抬手替他合上眼皮。
“死了?”
宁峦山一怔,还来不及可怜这个世道,左后方的巷子里脚步声又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尖锐的男声:“对付一个老头,去这么久……”
右手侧的巷口同时闪过一道丰腴的身影,一个身上满是膻腥味的大娘突然冲出来,拉着荆白雀的手就跑,不忘顺手捡起地上遗漏的铜钱,把自己的空荷包扔下。
那双油腻腻的手一握,荆白雀便要甩开,见其一系列动作,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若是来者和那夺财的驼帮小子一道,见帮内兄弟无故死亡,一定会把账算在粳米行老两口身上,若是取钱留下荷包,则能伪装外人杀人夺财,叫他们好生找去。
“月末了,最近驼帮的人在附近收点子,他们的帮主也在,可千万别撞上。”
“可是那人……”荆白雀犹豫着回头。
大娘啐了一口:“死了活该,这些畜生,只知道欺压良民!放心,他们查不到我们头上,就是得委屈刘婶在门前晕一会,等人走了,俺再回去看看。”
他们一头扎进巷子,七拐八绕,竟走到了客栈另一面,大娘扶着墙站定,冲着拿刀的宁峦山扫视两眼,嘿了一声:“你俩也是倒霉,碰上这事!”
荆白雀抿唇,紧紧盯着她。
大娘爽利道:“甭怕,俺都说了,这畜生该死!俺在隔壁屠行听见哭喊声奔过来,还是晚了一步,可怜刘二的小子不久前才埋,这些人便指着老两口往死里薅,这月点子收了足足五次,交没交都他们说了算,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么!今夜换俺,恐怕也要见血!”
荆白雀眸光一转,柔声道:“大娘,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啊?”她顿了顿,揽着宁峦山胳膊:“我夫妻二人来此省亲,本想往那客栈投宿,途经巷子时恰好听见哭喊,这才……这才失手杀人,听你的说法,那些人像是这西市的……的霸王?”
屠户大娘的目光在他俩人身上来回逡巡,这些个日子以来,他俩越发默契,未叫她看出任何端倪,只听她骂道:“呸!王八还差不多!”嘴上爽归爽,但心里该愁还得愁:“不过话说回来,驼帮在西市收黑心钱,管天管地,作威作福,连市署的人都得让他们三分颜色,这势力可大着呢,你们最好还是……”
她刚想劝人赶紧离开此地,耳边便传来一声声吵嚷,一位白衣会的信徒从客栈里走出来,便如有人冲水里扔了爆竹,顿时炸开锅。
“这又是怎么呢?”屠户大娘兀自呢喃。
“死人了?你说怎么了!”一旁的路人搭话,那嗓门扯得老大,生怕人不知道一样,“俺有个舅姥爷在马房喂马,据可靠消息,说人死得诡异无比,尸首都被吃干净了!”
荆白雀与宁峦山面面相觑。
这才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变成尸体给凶手吃了,待明日一早,还不知要编出什么牛鬼蛇神,百鬼夜行的故事来。
周围的人都一脸好奇,拉着消息贩子问东问西,尤其是那吃人细节,唯有大娘两手揣在袖子里,抖得宛如筛糠。
“大娘,你这是怎么了?”
“俺,俺……”
又有白衣会的人陆续从客栈里走出来,开始驱赶凑热闹的路人,屠户大娘扫了一眼,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将他们往另一个方向推,等到四下无人,方才心有余悸地开口:“俺昨晚,昨晚起夜时,发现大门的栓子没拉好,给风吹开了一条缝,便走近去关,却从缝里看到,看到——看到驼帮帮主驼佬浑身是血走出来,一瘸一拐的,好像在追个女人,我没看清人,就看到墙上留有一道婀娜的影子,不像人走路,倒像是鬼在飘,可给俺吓得魂都要丢了,幸好没打照面,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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