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174(2 / 2)

东晋探案录 姬婼 2347 字 8个月前

怨女认出了她,夺刀与她硬拼,但是她不擅长用刀,不是荆白雀的对手,很快摔在城墙上,呕出一大摊血。脚下吊桥已断,河对面的大军暂时过不来,但流矢和飞箭不分敌我,朝着她俩射来,荆白雀转刀应接,扫了一眼晋军的旗帜,脸上笼着阴霾。

怨女趁机腾身,往河里跳。

荆白雀情急,踹飞其中一个小兵,要去拉她,她口中还藏着吹箭,荆白雀旋身躲避,藏着的金令扬起一角,挡下吹箭。荆白雀心知绝不能让这个女人落到外人手里,于是操刀向其劈砍。

黑影飞落,却是一个头颅。

牧向云的头颅。

望着那双死而不闭,怒瞪的双眼,怨女失神,没有躲开正面的攻击,被荆白雀一刀贯穿,钉在断桥边。

荆白雀闪身往她身上摸,却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摸到。

对面晋军都被吓愣了,倒是一将军策马,手持长矛,朝她投掷,荆白雀赶紧往回跑,旋身往箭楼奔,长矛堪堪从她身侧飞过,未伤皮肉,却擦出了那枚金翅令,撞出一串刺目的火花。

“项五,开门!”

楼上的项五眯着眼,死死盯着令上的金翅,用力搅动绞索。

南方士兵或许没见过那样的标记,但项五在北方待了许久,却清楚地知道,这样的花纹必然出自五胡王族,于是,他在和自己人会合后,突然倒戈,直指试图穿城荆白雀。

“杀了她!”

——

大夏龙雀穿过巨门铜环,将那两阙铜门卡住,红衣一跃,从缝隙中滑过,拆解长刀,往身后一缚,顶住后背的乱箭,脚步不停,一路登楼,穿过失火的半个长安,向北驰去。

就在同一时刻,晋国龙骧将军王镇恶,自北面的平朔门,率先攻入长安。

甲子一轮回。

六十年前,他的祖父王猛,曾在此辅佐秦天王苻坚登极,位及丞相,可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六十年后,前秦已为姚家建立的后秦取代,而他亲手覆灭秦国。

永和二年,后秦最后一位皇帝姚泓,携亲眷投降。

宁峦山向南寻找荆白雀,发现晋军已经入城,到处是乱兵屠城的场面,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惨死的男女,倒塌的屋子里依稀还能听见微弱的哭声,他一回头,一个来不及奔逃的孩子,踏死在不知是哪家兵马的马蹄之下。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在争抢厮杀,尽管王镇恶已严明军纪,但攻城的先锋军都是敢死队,顶着巨大的压力,冒着必死的危险,当城破的那一瞬,不论是什么人,都会超越人伦的自制,他是南人,本该憎恨,这一切不过是历史回转,过去发生在永嘉之乱的屠杀报应到了这些人身上。

可他却觉得心头窒闷,无数只手在撕扯他,将他剥皮拆骨,将他一寸寸撕成肉泥,有人抓着他的衣服,不停地喊“救我,救我……”,他猛地闭上眼睛,记忆刹那间回溯,凌乱的碎片像满天的晨星。

苍穹之下,燃起的是广固的狼烟。

……

“阿善,这时候还有谁似你枪法如神,即便是慕容家那个战神慕容恪晚生几十年,恐怕也无法与你争辉!”

“我们马上就要拿下广固,燕国尽在我们脚下。城里的人你准备怎么处置?你准备怎么犒劳三军?”

他见自己端坐银鞍,策白马,踏在尸山血海之上,银|枪落下,嘴里吐出清晰的,不带感情的命令——

“一个不留。”

……

哗啦一声,激昂的马蹄踏碎一顶丢弃的兜鍪,宁峦山的眼前如镜像破碎,黑暗之中,撕心裂肺的嘶吼在耳边回荡:

“你不要,不要把你的东西强加在我的身上!”

“你是个懦夫!”

“是,我是个懦夫,我和你不一样!不一样!”

再睁开眼,宁峦山涕泗横流,那双紧紧攫住他衣摆的手已经垂落,没人再需要他救,人已经死完了。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救世主。

那日,他和荆白雀并肩赶赴分坛,在街上见到那些垂死也要为白衣会说话的人,那样虔诚又那样痴迷,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白衣会这么蠢的话术还是有那么多人信,现在他终于感同身受。

因为对于走投无路的人来说,饮鸩止渴就是唯一的出路,如果可以,自己也想逃避。

懦夫二字言犹在耳,像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他脸上,他在心里麻木地对自己说:“我应该痛恨他们,一切都是这些人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记忆中的争执又再度回荡在耳边——

“你要记住,你姓什么,你以为你自称姓宁,就可以洗去在你身上的烙印?”

“痴心妄想!”

最后,尖锐的喊叫化为桓照的冰冷刺骨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你背负的不会比我少,我走过的路你也会走,我经历的痛苦你也要经历,但让我痛苦的人已经死了,而你才刚刚开始。”

宁峦山转身就走,再不看一眼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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