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莺又立刻回厨房去拿,荆白雀挑三拣四吃了几口不好吃,把人喝斥离开:“怎么伺候人的,别让我再看到你。”
宁峦山坐在屏风后,等人离开才走出来,眼神莫不是悲哀。她嘴上说着自己不像公主,但此情此景,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要她想,她可以任性得比侯笙更过分,过得比圣女更富有,甚至比阿弥子更奢靡疯狂,可她的背影,始终有白雀的倔强。
“我在统万城中只学到一个道理,心不狠,最终只会伤人伤己,索性不如我来做那个坏人。”
他的眼神更悲伤了:“你刚才听出了她的脚步声?把她赶走了,是因为她是拓跋嗣派来的人?”
荆白雀举杯自饮:“……嗯。”
“拓跋嗣应该只会觉得是你故意刁难,而不是她办事不利。”
宁峦山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荆白雀嘴里的魏王不喜她,拓跋嗣应该就是在这些点滴的小事中,固化了对她的印象,加上荆白雀说的,他生于王宫,长于富贵,心高气傲,被荆白雀揍上个三五回,自然激起好胜之心。
幸好自己不在乎脸面,面子并不能当饭吃,何况他心里还揣着点高兴,因为拓跋嗣只看到了她的表象,所以才会心生厌恶,这世上只有他发现瑰宝,自然会成为彼此的伯乐和唯一。
荆白雀不甚在意,笑了一声:“所以他……他只属于王权,不属于任何人,他既不会和百姓站在一起,也不会和八大姓站在一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在旁敲侧击打探什么,其实不用多虑,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拓跋嗣没有一个决策是基于喜爱或者不喜欢,而他的身份决定了,谁都无法和他真正并肩。”
荆白雀支着下巴,目光辽远,透过窗户飞向天外——
一旁的宁峦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一嗅,无奈道:“我的大公主,你七窍玲珑,冰雪聪明,你开口君王,闭口百姓,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男人,我也会吃醋,我也会担心爱慕者众的你有一天会弃我而去。”
——
骚乱发生之时,拓跋嗣正在中军殿处理公务,没过多久,禁卫将军兼多年好友的达奚致便来向他复命,听他提起花园的偶遇,直觉这女人居心不良,偏偏这时宫里的余女官前来禀报,说赫连公主把派去伺候的宫人都骂了出来,他当即停笔,叫上达奚致要亲自去花园里转一转。
达奚致怎么着也没料到他的陛下突然要以身犯险,赶紧搬出刺客还未抓到来阻拦,但仍然没能拦住他的脚步。
拓跋嗣执着地认为赫连玉当时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并发誓要揪出她的小辫子。
“你说她就站在这里?”
达奚致方一点头,他立刻蹲下身,在草叶上抹了一把,随后抽出身边人的佩剑,向灌丛里一探,确定无人,这才召人提了个灯笼过来照看,半晌后道:“地上的土不是因为踩踏而裸露,而是有人用真气连根拔擢,孤不觉得她突然对种地感兴趣,跑到孤的花园来松土,而且,这附近有人藏过,你看这几片叶子,是不是发黄卷曲,这种草叶十分珍贵,最不喜与人的肌肤接触,触之则枯萎。”
达奚致目瞪口呆走过去比划了一下,这么低矮,寻常过处,衣裤拂扫,并不会枯,但如果蹲下来,则正好与手臂持平,除非刺客带了鹿皮手套,否则他若是拨开草叶查看外间,手指自然会碰到。
“陛下英明!”
“以后做事仔细些。”
达奚致猛地一通点头,就要召集人手:“看来赫连公主替藏在这里的人隐去了血迹,臣这就领人前往鸣銮殿搜查。”
拓跋嗣一把按住他的肩:“她可认出你是谁?”
达奚致眼神躲闪。
拓跋嗣冷冷地点头:“孤知道了,你自报了家门。”
“陛下,按照礼数,臣那时那地不可能不表明身份!”
“阿致,不要紧张,孤又没怪罪你。”他将达奚致含在嘴里的哨子拿下来,放回他手心上:“不用去了,傻子才会把人继续留在宫里,去了反而打草惊蛇,你不妨派几个人日夜盯着鸣銮殿,一有异动,随时向孤汇报,孤倒要看看,她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
达奚致领命,却忍不住道:“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赫连公主若是心思不纯,您何必要娶她,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孤不娶她,她也并不会让孤省心。”
达奚致越听越不对劲,刚才他还觉得是陛下火眼金睛,这么看怎么像是老熟人见招拆招,忍不住脱口:“这赫连公主她……”
“咳咳,她是孤的师妹。”拓跋嗣不情愿道。
“就是那个……”
就是那个让拓跋嗣去一次敦煌就郁闷一次,连着喝好几个月闷酒,一提到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碎尸万端的女人!
他还以为是个夜叉母老虎,长得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没想到居然是夏国公主,还是个经霜尤傲的美人。
眼看着奇奇怪怪的诨号就要脱口,达奚致自知失言,拍了拍嘴巴,却捂不住从眼睛里流露出的笑意,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师妹时,还不曾在宫中当差,约着还未登极的拓跋嗣在草原狩猎,结果拓跋嗣穿戴严严实实,好不容易露脸,却是鼻青脸肿。
他还以为他被人打了闷棍,怎么问都不肯说,就这么黑脸黑了一个月,后来才知道是她师妹干的,就是没想到这位“女中豪杰”将要入主中宫:“那完了完了,这王宫还保得住么,人家是肌肤相亲,你们是拳拳到肉!”
拓跋嗣别了一眼:“笑什么笑!”
要不是看在从小侍读,一起长大的份上,敢翻陈年旧事,还是他出糗的旧事,换了旁人早拉下去砍头了。
达奚致不怕死,越说越精神,缠着他道:“陛下,您怎么得罪她……呸呸呸,她怎么不开眼,居然敢这么得罪你了!”
拓跋嗣走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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