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容气呼呼地出了内室,她原本很担心韩晏的伤情,结果莫名其妙地遭受冷眼,还被讥讽了几句。
她也不知道哪里的赌气情绪,丢下一句“世子爷你多保重贵体”,然后自己就跑了出来。
到了外间她才猛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对世子爷的态度变得随意起来,似乎没有最初时的畏惧与瑟缩。
这是为什么呢?
她认真地反省自己,不能因为世子爷一时的偏疼就自大起来,该哄还得哄,该服软的时候要服软。
不过一想到韩晏刚才的态度,她决定暂时不进去了,他肯定是不想见到她。想到这点,檀容有点懊丧,心底难以言明的失落涌起。
与她相隔着帷帐屏风的内室里,韩晏正气得头疼,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她竟然真走了!
为了一个小小的府医,她就甩脸子给他看!
那个沈清墨也就会点医术而已,他可是琴棋书画精通,文武双全,哪里比不过?
韩晏想得有些出神,以至于竹风进来送药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刚意识到有人进来,他还以为是檀容,结果大失所望。
竹风呈上药碗,故意问道:“主子爷,你刚才眼睛放光,现在又一脸失望,不会是想檀夫人来吧?”
“随她便。”韩晏一脸狐疑盯着她:“你这什么意思?”
“主子爷,你别嫌属下说话直,有些事该直接讲就讲,我看檀夫人不是那种攀附之人,又格外有韧性,为自己的目标极能吃苦。”
“那又如何?”
“意思就是这样的人很能忍耐的,可一旦超过界限就会大爆发,到时候很可能再挽回就来不及了。”
韩晏垂眸,沉默不语。
竹风话点到为止,毕竟主仆有别,她不能太僭越。若是想得通,这种程度已经足够,若是想不通,再说八百遍也无用。
踏雪院内笼罩在一种微妙情绪当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而此时的苏婉欣忍着孕吐反应,正与程嬷嬷商量之后的事。
在李田带队搜王府的晚上,她本想尽力搅乱局面,令韩晏烦心分神,这才好出纰漏。当时她实在不能直接出面。/
后来的发展她也已经知晓,她万分心疼熠郎,只是现在她实在无暇直接搞鬼。不过这不代表她会乖乖任由事情发展。
这程嬷嬷听过她的设想之后,先是一喜,随后又神色微暗,紧张浮上眼眸。
“这是不是有点太冒险?”
“富贵险中求,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我总不能坐以待毙。”苏婉欣说着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似乎想借此获取力量。
程嬷嬷皱眉:“老奴就是担心万一有个意外,夫人怎么办?”
“有这孩子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这还真是我的护身符。”
“既然夫人主意已定,老奴一定竭尽全力!”
“程妈妈辛苦你了,万事小心。”
苏婉欣刚叮嘱完,一扭头又呕起来。程嬷嬷赶忙在旁边又是拍背顺气,又是端茶倒水。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淌,韩晏虽说与檀容闹了别扭,不过行动上倒是配合多了。只是沈清墨能不出现在世子爷面前就不出现。
这日,韩晏可以下床活动,他在外间翻阅书籍,一身简单的家居袍服,长发斜挽玉簪,松垮而随意。
忽然就听紫烟进屋禀报:“世子爷,有人来探望。”
“谁?”
紫烟皱起眉头,仿佛看见什么暗暗嫌弃之物:“是世子夫人。”
韩晏啪一下将手中书卷掷到桌上:“她来做什么?不见!”
紫烟得令刚转身要出去,就被韩晏叫住:“算了,叫她进来。”
苏婉欣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韩晏怀疑她又有什么歪心思,与其拒之不见,不如会一会,看她有什么花招。
他随口问紫烟:“檀容呢?”
“竹风她们说要教檀姨奶奶一点防身的法子,所以在后花园。”
韩晏点了点头,挥手叫她下去。
片刻,苏婉欣施施然进来,身穿苏芳色白蝶缂丝袄,下配百褶如意月裙,随着步态款款,裙襟缠枝牡丹飘飘荡荡。
她打扮得体,虽然脸色憔悴,不过胜在眉目娇美,倒有点病美人的意韵。
“夫君,听闻你伤还未好利落,妾身带了些炖好的补汤过来看看。”
韩晏无动于衷:“放下你就可以走了。”
“夫君你也太冷清了,好歹我们夫妻一场,总得多说几句啊。”
“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夫君就不想知道下孩子的情况吗?”
苏婉欣话轻飘飘的,却戳中了韩晏的痛处,他抬眸一瞪:“你有话快说,别再弯弯绕绕。”
“夫君不要怪妾身没风度,实在是我这心里没有底。只是想知道,这孩子以后降生,在夫君心里算得上什么?”
“既然是我王府骨肉,我自然好好待之,至于你,则死了借此脱身的美梦吧!”
“哎呀,夫君你误会了,我单纯就是想知道……”苏婉欣停顿了下,幽幽一叹:“实话说吧,我是担心这孩子之后会被其他人压下去。”
“呵,这时候你都不忘为自己谋利,连孩子都想利用,苏家是怎么教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韩晏的讥讽在苏婉欣意料之中,她毫无愧色地继续装哭:“我也知道自己不得夫君疼爱,与你的误会日渐加深。总有天檀容也会生个一儿半女,到时候我总不能看着这孩子被欺负啊!”
“该得的一分少不了,你还是省省害人的心思,给孩子积点德!”
“妾身就是以防万一,檀容若是生下孩子,夫君你真能遵守规矩吗?”
苏婉欣这话犹如尖刺直扎韩晏心扉。
照规矩,檀容身为妾室,自己生下的孩子要交给正房夫人抚养,记在对方名下,孩子甚至不能称呼她为母亲。
韩晏之前没想过这件事,现在瞬间脑中浮现檀容伤心欲绝的画面,泪光莹莹,撕心裂肺。
没有哪个母亲可以坦然自若地与自己的孩子分离,必然是一番人间悲剧。
韩晏对那尚不存在的孩子毫无感情,可檀容……檀容一定会难过的……
他不由沉声冷言:“任何规矩都休想伤她,若是有子嗣,我定要那孩子在檀容身边长大,承我韩王府家业!”
苏婉欣闻言嘴角轻扬了一下,眼神飞快地瞟了眼窗外。隐约当中,外面似有什么虚影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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