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心太阳穴一跳,以为和章媛一样,又是哪个自投罗网的倒霉蛋。
她立刻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高大健朗的身材包裹在深灰色的西装里,头发短而利落,五官立体深邃,整个人充满力量感,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男人进来后,环视了一圈房间,皱了下鼻子,嫌弃道:“这味道都让人没胃口了,赶紧处理了。”
他身后跟着的人立刻将陈焱和章媛搬了出去。
敢在许民达的地盘上这样越俎代庖的,实在不多见。关键,许民达还没有阻止。
这是个厉害的人物。
宋知心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许民达认识。
谭顺年,海城谭家这一代的掌舵人。谭家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博彩业发的家,“黑”的时间比许民达还要久得多。
只不过海城是岛屿,与内陆向来互不干涉,即便都是道上的,许民达也从未和谭家起过什么利益冲突。
但是现在,谭家的人到了南城,这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不过许民达这人,面子工程向来做得好。见到人后,已经起身迎了过来,主动伸出手:“谭少啊,都这么大了。”
这话说得好像两人以前曾经见过似的,但其实从未有过交集。
谭顺年微微躬了躬身,幅度小到让人几乎看不出:“许叔叔,久违了。这次贸然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当然没有。”许民达彬彬有礼地引着谭顺年入座。
谭顺年开门见山:“许叔叔,我这次来是为了……”
许民达一摆手,包厢里的人全都异常识趣地往外走去,宋知心当然也不例外。
房门一关,隔绝了许民达和那位谭少的声音,仿佛隔绝了另外一个世界。
宋知心急忙跑下楼,问酒店门口的门童:“请问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人被抬下来?”
门童点头:“噢,看到了,听说是送去医院了。”
听到这话,宋知心才终于像是重新活过来般,深深喘了口气。
极度的紧张和惊惧之后就是全身脱离般的虚弱,她几乎站不稳,连连后退几步,靠在了柱子上,弯腰调整呼吸。
天色已经黑透了,夜风袭来,带着大雨将至的沉闷。
她得赶快回酒店,省得一会儿被困在这里。
刚走出酒楼大院,她脚步一顿。
蒋承昀站在她前方几米处,挺拔的身姿被昏黄的路灯镀上了一层金光,像是干干净净的神祇。
经过身边的时候,蒋承昀看清了她苍白的脸色,上边血迹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估计陈焱到死都想不到,捅他一刀子的会是你。”
他淡淡开口,成功钉住了宋知心的步伐。
“你说,陈焱是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呢?还是记恨上你呢?”蒋承昀又问,“他能不能想到,你亲手捅那一刀子,其实是为了救他一命?还是他会觉得,你心狠手辣,不念旧情?”
“蒋二少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宋知心转头看向他,“什么救不救的?我捅他一刀子,只是因为我生气罢了。”
他冷冷扯了扯唇角:“是吗?”
“是啊,他不识趣啊,我都那么警告他了,他还是非得往枪口上撞,这不是被许先生拿住把柄了吗?许先生答应帮我爸爸找肝源,要是因为他,不帮我了,我找谁说理去?所以,我没忍住,捅了他一刀子。”
“这样啊。”蒋承昀拖着长音,不疾不徐地说,“我还以为你怕他死在我舅舅手里,所以亲手捅他一刀,好让他活命呢。”
宋知心的心倏然重重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看出来了?她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还是说,他只是在诈她?
对,应该是在诈她,毕竟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能无法完全摸透。
就像她现在已经完全摸不透他了一样。
她不能让他看出她在保陈焱,否则陈焱就真的没命了。
“蒋二少真会开玩笑。”她抬头,回视着蒋承昀,一字一顿,“对于这种毫无利用价值、只会给我带来麻烦的前男友,我有什么可保的?我恨不得他彻底消失。”
蒋承昀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又是一道白花花的闪电,映照出他幽暗冷沉的瞳色,还有她苍白的脸。她脸上的血迹为她增添了妖异的色彩,显得她像是个毫无感情的冰冷鬼魅。
她的声音和惊雷一并响起:“我对前男友有多绝情,蒋二少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一句话,让蒋承昀瞬间想到了几年前的某天。
那时他已经回到了蒋家,却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她,于是偷偷跑回来找她,带着他为她精心准备好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因为根据蒋家的安排,他接下来要出国完成学业,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看到她了。
他想,偷偷看一眼就好了,毕竟他们已经分手了。
一群人在帮她过生日,她众星捧月地站在最中央,身边一个儒雅像是小王子的男生给她戴了一个花环。他们拥抱在一起,周围所有人都在为这对金童玉女欢呼。
他手中的礼物掉在了地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欢呼声无比刺耳,是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未听到过的。他耳边只有鄙夷和蔑视,那些人看不起他,说他只配做宋大小姐的一条狗,哪配做她的男朋友。
在回去的路上,他遭遇了一场蓄谋已久的车祸。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血型,病危通知书一次又一次地下。心软的护工问他有没有什么愿望,他说他想见一个人。
没办法,还是想见她。哪怕她对他那么绝情,哪怕她从未喜欢过他,他在这个人世间最后一眼要见的人,还是她。
电话打了过去,他发不出声,护工替他说,周承昀可能快死了,能不能来见他一面。/apk/
得到的回答是:“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一次又一次的纠缠烦不烦?现在连苦肉计都玩上了?那就让他直接去死!”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蒋承昀依然清晰地记得病床上的自己有多难过与绝望。
他以为分手的时候她说的话就是最伤人的了,原来她还可以更狠。
狠到临死前都不想见他一面。
对于蒋承昀来说,那个时刻,才是他们真正的结束。
以他的彻底心死而结束。
所以现在对于宋知心说的那句话,他深表赞同。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知道,她对前男友有多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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