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冷了,神仙居主打的菜变成了火锅。
大堂里几桌火锅水汽渺渺,遮掩的人面恍惚不清。
“来一斤牛肉!”
有人喊了一嗓子,有伙计就去了后面,少顷就端着一盘牛肉来了。
在哈密建成驻军之后,如今草原几乎就是大明的后院,任谁想横穿草原来进攻大明,首先就得担忧自己的后路被哈密城给断了。
草原上如今不见刀兵,大明的游骑在亦力把里附近游弋,甚至不时到那座被废弃的城池边上看看,却对那些草原小部落在里面栖身视而不见。
从亦力把里到奴儿干都司,这片和大明本土差不多大的地盘上牛羊遍地。
“怎么便宜了?莫不是少算了?”
这时一桌食客结账,大抵是老客,所以对价格很熟悉,一听就觉得不对。
伙计微微弯腰道:“客人不知道,最近北边贩来了许多牛羊,许多都养在北平城外,就等着卖呢!”
那客人笑道:“是啊!物以稀为贵,这牛羊多了也不值钱,不过能主动降价,说明你们本分,好。”
边上的食客也叫了声好,伙计直起腰,自信的道:“北平城中拿货,不管是菜价还是肉价,我们这里永远都是最低的,但能保证最好的,保证不会坑了大伙。”
众人笑了一阵,然后大快朵颐。
这时里面有人出来了,大家一看却是莫愁。
“莫愁掌柜出去踏秋呢?”
莫愁一身棉袍出来,面色淡然。
她没有带帷帽,也没蒙面,面色粉白,黑漆般的眼睛扫过大堂,那些想嬉笑的食客都避开她的目光,讪讪的低头吃饭。
莫愁出了神仙居,马车已经在等候了。
莫愁上了马车,要弟也上来了,然后马车缓缓而行。
“秦楼的胆子没那么大,再说下药……咦,这里是什么?”
马车里前日才重新铺了毯子保暖,可现在毯子的一角却高高隆起,而且还在蠕动。
莫愁捂着额头道:“欢欢……要弟你太纵容他了。”
要弟板着脸道:“小姐,少爷许久没上街了。”
“娘。”
毯子下爬出来一个五六岁的男娃,他一下扑在莫愁的腿上,仰头哀求道:“娘,我去找姐姐玩,还有大狗。”
莫愁嗔道:“偷偷摸摸的上了马车,也不怕被人给拐走了!”
她嘴里凶,手中却温柔的抚摸着孩子的脊背,就像是夜间哄他睡觉时一样。
马车到了大道上,速度提升了些。
稍后出城,莫愁就把帘子掀起来,让欢欢看看外面。
她一个人带着欢欢在神仙居居住,而女人又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欢欢出来玩耍的次数不多。
孩子在看着深秋的北平郊外,莫愁在想着远在金陵的方醒。
“小姐,北方人对南方清理投献可是幸灾乐祸呢!都说老爷是杀星,那些南方人讨不了好。”
要弟经常听到那些食客说话,各种消息都有,比青皮的消息还灵通。
莫愁抓着欢欢的脖颈衣领,说道:“都知道北方清理了,南方就没有幸免的道理,不然北方和南方就要分裂了,陛下肯定不干。至于老爷……那些士绅不是好人。”
到了方家庄之后,莫愁带着欢欢去见张淑慧和小白。
三人见礼,无忧带着欢欢在院子里玩耍。
“夫人,土豆的伤如何了?”
莫愁今天是来探望受伤的土豆,还带了些药材。
张淑慧苦笑道:“还好,汉王殿下的伤药灵验,伤口都结疤了,御医也请来看过,说是再妥帖不过,土豆小,最多半月就能脱疤。”
小白去门外看看两个孩子,然后进来说道:“汉王殿下就是这般操练自己的儿子,土豆还小,这次摔下马来,幸好没被摔断骨头,不然以后会有麻烦。”
她见张淑慧面色有些沉,就劝道:“夫人,要不还是叫回来吧,等少爷回来了,辛老七他们也能教土豆。”
张淑慧没应声,莫愁也劝道:“老爷说自己武艺不精,不过领军打仗在国朝却无对手,土豆以后是要承袭爵位的,还是让老爷教他兵法为好。”
张淑慧叹息一声,说道:“夫君说过,许多事要看孩子的兴趣,他若是对领兵打仗没兴趣,夫君也不会勉强他,所以……”
莫愁愕然道:“那……那岂不是要感谢汉王殿下了?”
小白笑道:“可不是吗,土豆被汉王殿下拎着在那边操练了许久,隔几日回一次家,那脸上都晒的黑乎乎的,不过却壮实了好多。”
张淑慧有些难以抉择,说道:“夫君说以后任由土豆自己选择,可夫君号称大明名将,而且还是开宗立派的文宗,土豆现在两边都不沾,愁人啊!”
小白最快的道:“夫人,少爷说以后可没什么仗可打了。”
张淑慧的愁绪瞬间消散,瞪了她一眼道:“我记得,只是想着要给他找事做,不然去当纨绔吗。”
这时秦嬷嬷从外面来了,她一进来就放低了声音,“夫人,刚有人说老爷的信使进京了。”
……
一件血衣被俞佳提着,朱瞻基起身看了一眼,仿佛是有些不忍,就偏头过去。
杨荣也看了一眼那件破烂的血衣,上面被狗牙撕扯破的地方看着全是黑色,
“.…..郭候已经被兴和伯令人凌迟于闹市,金陵城中对士绅颇为不满……”
杨士奇在读一份奏章,这份奏章几乎和送血衣的信使同步到达,可见速度之快。
朱瞻基摆摆手,眼中怒火升腾。
“秉性残暴,该死!”
皇帝的怒火来的比较快:“那些地方官吏联手糊弄,任由逆贼坐大,查。霍严不是上报多次吗,去查,看看都是被谁给拦截了,查清楚!”
随后皇帝的怒火就转到了东厂和锦衣卫,安纶和沈阳都派人赶去安乡县调查此事。
而皇帝也并未隐瞒他怒火的来源,投献诡寄顿时成了过街老鼠,皇帝眼中的渣滓。
而霍严的遭遇也成了京城的谈资,大多是震惊。
可第二天却有人告病求去,引发了一场从上到下的波动。
“新晋进士郝坤上书,只说自己病入膏肓,想归乡养病。”
金幼孜的面色似笑非笑,语气也有些古怪:“他本是观政结束,吏部给他安排去安乡县……”
杨溥讶然道:“蹇义不是求去吗?怎地那么快就安排好了安乡知县的人选?”
蹇义已经几次告病了,皇帝却压住不同意。
谁也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但继任者却不大得皇帝的青眼倒是真的。
金幼孜继续说道:“后来有人检举,说昨夜郝坤还和朋友一起喝酒,酒后发牢骚,说不敢去安乡县,宁可回家去种地。”
值房里一阵静默,人人愕然。
良久,杨荣说道:“安乡那边必定是清理干净了,他为何不愿去?”
金幼孜摇摇头道:“不知道,大概是因为胆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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