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编五日后,各部陆续迁出王府,前院只剩下参议局、匠作局和总计局在此办公,警戒也由刚刚组建的亲卫队接管。东院只剩下编余人员,大多数是被收容的孤儿及无法从事体力劳动的妇女和老弱。西院则被匠作局的衣甲作占用,因为其中多数是女人,在府外与男人们混居多有不便。如此一来噪杂的院落变得清净许多。
“王德,东院都安置好了?”后院花园建有一座三层暖阁,其中藏了不少图书,可能原主人读书、休闲的地方,赵昺发现后就搬到了这里住。他倒不是喜欢这里清静,而是因为阁楼是唯一的制高点,不仅能看得到府中的情形,远处的海面都尽收眼底。他倚窗张望了一阵问道。
“殿下,依你的要求都安排好了。”王德答道,“府中现有十四岁以下的孩童七百三十人,其中十至十四岁的有五百多人,六至十岁的二百多人,又安排那些编余的妇人和老弱照顾他们的起居。”
“怎么又多了?”赵昺有些诧异地说道。
“殿下不知,现在府中整编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得知咱们这里容留孩子,一些流浪在外的孩子都赶来投奔,甚至还有些父母俱全的把孩子也都送到咱们府中来了。”王德苦笑着说道。
“这是把王府当成福利院啦,失亲的孩子倒罢了,有家人的也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抛弃!”赵昺生气了,自己本意只是收留军中遗孤,可他们将自己当成冤大头了。
“殿下,现在时局动荡,战事不断,那些军汉们觉得自己有明天没明天的,想着以其自己死后让孩子流落街头不如送到府中,起码衣食无忧,还能给自己留下香火。”王德解释道。
“这不行吧,万一孩子在府中出了事情,他们将来找我们要人岂不麻烦!”前世里因为孩子在幼儿园、学校出点事儿,闹得鸡犬不宁的事情太多了,而现在兵荒马乱的更难保不出事,赵昺可不想惹上麻烦。
“殿下放心,小的已经想到这层,与他们签下了契书,孩子送到府里将来就是府中的人了,无论生死都与他们再无关系,因此不会惹上麻烦的。”王德笑着说道。
“这岂不成了买卖孩子,于法难容啊!”赵昺听了更是一惊,签下契约孩子就成了府中人,这就是人口买卖,而据他所知宋朝是禁止人口买卖的。
“殿下,不是这样的,我们大宋虽严禁买卖人口,但与其家人签下契书,官府便不会追究的,再说现在兵荒马乱自愿卖身为奴的人多了去啦,而官府也没有人过问的,咱们府中收留他们供给衣食已是天大的恩德了。”王德没想到王爷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又赶紧解说一番。
“唉,乱世之人不如狗啊!”赵昺叹口气说道,可也知道现在礼法崩坏,法纪皆乱,自己也无力改变,只能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
“殿下仁慈,府中上下没有不称赞的。”王德说道。
“不一定吧,陈墩那小子不知道怎么骂我呢?”赵昺笑笑说道,他明白十多岁的孩子正处于叛逆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法无天的时候,自己要是不吓唬吓唬他,不知道惹出什么祸事来。
“呵呵,还是殿下高明,陈墩平日胆大包天,那天却被吓坏了,裤子都湿了,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现在见人都躲着走,怕是要老实些日子了。”王德笑着说道。
“嘻嘻,他再能折腾也终归是个孩子,本王还治不了他?”赵昺也笑了,又叮嘱道,“你以后对他要多加留心,我觉得他是有些来历的,心中藏着什么事情。”
“殿下放心,我会看住他的,一个孩子是藏不住事情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说出来。”王德说道,不过在他心中王爷自然排出在外,因为他发现殿下心中的秘密太多了,自己在宫中厮混这么多年居然也看不透其总是在想什么。
“元妙大师那里说得怎么样了?”赵昺又问道,他的意思是想让泉州少林寺逃出的那些僧人加入自己的亲卫队,但若是由他提出便有以权压人之嫌,他担心引起元妙的反感,便让王德去劝说。
“回殿下,元妙大师深明大义,答应可以让众僧还俗,并答应他们打走鞑子后可以重新回到寺中修行,但……”
“他还有什么要求,咱们尽可答应。”赵昺大喜,不等王德说完就抢着说道。
“殿下,元妙大师的意思是众僧还俗全凭自愿,他不强迫,并没有提出非分的要求,只是……”
“只是什么啊,快说?是不是他们不肯啊?”赵昺听着心急,催问道。
“只是元妙大师坚持不肯还俗,他还说只在府中待三年便要重回泉州复建寺院。”王德一口气说完了。
“唉,三年就三年吧!”赵昺叹口气道,算算日子离崖山之战也就三年了,自己若是闯过去这个坎也许就平安无事了,“那其他人怎么说?”他又追问道。
“知客法空、武农法本、武樵法华、募化法正等三十人愿意还俗从军,矢志为被鞑子屠戮的僧众报仇,还有十二人依然想追随元妙大师修行。”王德不等王爷再催,加快语速说了结果。
“答应他们,就将他们编入亲卫营,三年之后本王定重建宝刹,再塑佛祖金身。”赵昺说道,情况比自己的预想好许多,他初时估计能有十个八个就不错了。
“是,我就去回话。”殿下没有怪罪,王德也松了口气,可想了想有件事还是得提醒殿下,“殿下,小的还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得到众僧的帮助,赵昺心情大好,嗔怒道。
“殿下,府中的存粮将尽,但郑主事的粮船还没回来,殿下是不是早作些准备。”王德小心地禀告道。
“庄主事出海几天了?”赵昺听了脑子是嗡的一下子,自己还乐呵的到处招兵买马呢,怎么就将这等大事给忘了。他清楚自己在府中建立的构架就像是纸糊的,如果断了粮只怕立刻就烟消云散,趴了窝了。
“殿下,今日已经是第八天了,可庄主事还是音讯皆无,会不会……”王德算了下答道。
“现在元朝水军还在福建海面,并没有大规模南下,遇上的可能太小。且最近天气也没有大的变化,不会遇到大风浪,现在十日之期还没有到,他应该已经在归途了,再等两日就一切都好了。”赵昺想了想说道。
“殿下,小的是说他会不会带着钱跑了?”王德一脸神秘地说道。
“跑?!”
“是啊,殿下,你想商人重利,心最是黑,而其装满货物的船被朝廷征用,肯定是心怀不满,现在得了机会还不跑啊!”王德说道,“再有其家是泉州的,却又被鞑子占了,他带着船在海上转一圈便掉头回了泉州,神不知鬼不觉的。等咱们知道了也不能追过去,他就拿回了自己的船,还拐带了殿下的钱财,继续当富家翁了。”
“不会,庄主事虽然爱钱,但我看不像是背主求荣的人,他定会回来的。”赵昺摇摇头说道。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尤其是这种刚刚投靠的人,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的忙着表忠心,那是他们无处可去,说不定哪天就去攀高枝了……”
“好了,我要读书了,你去看看东院收拾好了吗?”王德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无非就是抬高自己,打击别人,向他表忠心,赵昺听得烦了,摆摆手说道。
“殿下……好,小的这就去!”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正说的兴起,突然被殿下打断才发现王爷脸色不大好,这才住了嘴,悄悄地退了出去……
赵昺在阁楼上整整坐了一天,他在王德面前虽然表示了对庄世林绝对的信任,可想到断粮的后果也变得惴惴不安起来,脑子中满是粮食的事情,但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庄世林身上,希望他能不负自己的信任能够回来。
“唉,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啊!”赵昺站起身叹道,现在这事儿又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否则刚刚稳定的人心又会乱了,因此事情只能自己扛。焦虑之余也让他发现自己实际上生活在封闭的空间中,对外界的变化全然不知,只是仗着自己对历史的那么一点了解猜度形势。现在朝廷之中对自己的所为有什么看法,太后和皇帝对自己是什么态度,甚至内部对自己的作为有何反响都不知道。
“一定要建立支情报队伍。”赵昺转了两圈喃喃道,如果自己有了耳目,起码就能知道买粮的庄世林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用在这里猜测人心,赌自己的人品了,也让自己有了预警的时间调整计划。
“叫郑虎来见!”守在门口的小黄门突然被王爷的喊声吓了一跳,答应一声赶快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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