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攻略两淮最初的计划是诱敌深入,歼灭屯驻于两淮地区的蒙古两个都万户府,从而赢得战略主动,并伺机夺取两淮。但是随着战局的发展,他又及时调整了作战计划,改经略两淮为夺占淮南,将北部战线前推到淮河沿线,从而将悬在头上的那把利剑折毁,并为下一步夺取中原建立桥头堡。
但是战事发展到现在,赵昺发现蒙元方面对己方的北进战略应对乏力,甚至还对南下的玉昔帖木儿军团仍然抱着幻想,并没有积极遣军前来拦截,这使他从中发现了战机。自己的触角已经伸到了中原,威胁到了蒙元的京畿地区,其反应再迟钝也会调集兵力前来拦截。
此时遮护中原的山东河北蒙军都万户府和河南淮北蒙军都万户府的灭亡已成定局,蒙元方面可用之兵只有镇守京畿地区的侍卫亲军和留守西北草原地区的各宗王军。宗王军远在塞外,又正是严冬将尽,春草未萌的时候,战马刚刚经历了严冬,体脂耗尽,正是一年中最为虚弱,体力未复之际。
往年草原上还能获得朝廷的接济,可以在草料中掺杂些粮食喂养马匹,但是在失去江南后,这项福利就基本断绝了。人都吃不饱,马也只能忍饥挨饿,因此体力不足的马匹是无法连续长途行军的,也就是说从草原调度宗王军来援,需要更长的时间。那么蒙元方面为应对眼前的危机,第一选择只能是屯驻经济地区的侍卫亲军。
而此次赵昺采用的是分进合击的战术,在从鄂州到山阳战线长达千里,相应蒙元方面也要分兵堵截,处处设防,只怕动员起全部侍卫亲军,兵力依然捉襟见肘,就像十个瓶子只有八个瓶盖一样,无论怎么分配都会出现漏洞。
如此情况下,蒙元方面可选择的余地并不多,只能将手中的牌提前全部打出去。那么在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个问题——京畿空虚。赵昺就想着自己能否利用水军搭载步军从海路直驱大沽寨,其就是天津的前身,当下还叫海津,是南运漕粮的转运中心。
若能从海上登陆成功,那就可以避开诸多路上重镇直至大都城下,简直就是如入空门。并对出援两淮的蒙元侍卫亲军的战略包围,抄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有家难回,使真金灰溜溜的逃回草原。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提前实现收复中原的战略,还能直击敌命门,称得上是战略上的斩首行动。
这个想法很让人振奋,但是赵昺知道要想实施起来也是十分困难的。首先是大宋当下并没有做好收复中原的准备工作,人力、物力和财力能否支撑此计划尚不清楚;其次,后勤补给随着战线的延长也会变的愈加困难。虽说可以通过海运解决部分困难,但是时间受到信风的影响,只有几个月可以利用,而马上冬季信风就要过去了。不但使登陆计划落空,也是他们要想获得稳定的补充,还是需要打通运河航线。
再者,退一步讲前述条件都不成问题,单从军事角度讲也存在诸多困难。
当下赵昺北进实施的是分进合击的战术。其实大家都明白,战术就像弓刀枪锤等冷兵器一样,有的适合远攻,有的适合近战,各有千秋,有优势就有劣势,从这个数据来看,采用分进合击的战略战术,对战争结果的影响基本是五五开的。
分进合击战术的优势在于:一是能够有效牵制敌方兵力,使对手应接不暇,这是分进合进战术的核心和灵魂。二是能够迷惑敌军注意力,拉大敌方防守正面宽度,迫使敌方摊薄防守兵力,进而创造进攻机会。三是能够增强己方兵力机动性,提高后勤保障的可靠性。四是各军能够互相兼顾,避免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危险。
另外此时战争指挥通信手段有限,长距离后勤补给效率低,单位地理区域的补给输出也有一定限度的,故而组织大规模进攻时,把大军分开,可以分担指挥、后勤的压力。但这种战术也存在劣势,一是指挥协同不方便,容易散而致乱;此外就是兵力分散,给对方提供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赵昺知道要保证战争的胜利,就要把握好三个方面的原则:
一者,兵力配比要恰当合理。分进合击不代表平均分配兵力,而是有主有从;
二者,主次转换要灵活机动。分进合击的要旨是分散敌军兵力,故而虽然己方诸路部队任务不同,但在一定条件下,偏师和主力也要灵活地转换,力求借助”分进”这个杠杆,发挥出每一路兵力的最大优势;
三者,诸路配合要紧凑密切。分散兵力,并不是任性地乱分。诸路部队,要么构成战略上的配合,要么构成战役战术上的协同,否则分散兵力就成了各自为战;
四者,攻防转换要快速坚决。分进合击的诸路部队,有时要根据战争形势的转换,合理的调整作战任务,必要时候,甚至要从进攻状态就地转入防守状态。
总之,当前实施分进合击这一战术,不仅要受限于指挥与后勤条件,还由于当下缺乏有效的计时、通信工具以及地形识别手段。所以分进合击战术的胜败,往往取决于双方统帅与前线指挥员的个人指挥和集体配合能力。
赵昺此次北进计划主要分成了三路,西路军目标是襄阳,中路军目标是寿春和钟离,东路军是盱眙和山阳,相隔十分遥远,基本上不具备互相支援的可能。而一路出现进攻过快,或是过慢,都会导致分进合击乱了步调,无法互相遮护侧翼安全,使敌钻了空子。
因为赵昺知道关于分进合击战术失败最著名的例子,莫过于明与后金的萨尔浒之战。后金军以劣势兵力,歼灭明军四路大军中的三路,以致坊间都在流传的那句努尔哈赤的名言:“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所以他严令各路军都必须严格按照预定作战计划执行,不得自己的旨意不得改变既定战略,如此虽然显得呆板,但也是必须的。
现在来看,整个计划整体上执行的十分顺利,各部都完成了既定的任务。可赵昺十分清楚其中蕴含着一个致命的缺陷,而这个缺陷正是在自己这里。在整个计划中,东路军是最为关键的一环,首先要成功的诱使玉昔帖木儿军团进入圈套,并暗中将兵力南调对南渡之敌围歼。
与此同时,赵昺要在东路军主力南调的条件下,不仅要攻克扬州城,还要歼灭两淮地区最后一股有生力量,并迅速占领盱眙和山阳,然后就地转入防御,堵截大都方面的援敌,为会歼玉昔帖木儿军团争取时间。当下他虽然完成了任务,但也明白若是被敌军识破自己的计划,敌军集中兵力全力攻击东路军,那么就有崩盘的危险。
赵昺尽管自信火器之威,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凭借不足两万之兵挡住二十万敌军的冲击,只要自己这里失利,敌大军就会如洪水般倾泻而下,不但使围歼玉昔帖木儿军团成了一锅夹生饭,还会使敌可以迂回到中路军的侧后,迫使其不得不后撤。如此也令西路军陷入危险,即便攻下了襄阳,也会成为一座孤城,重蹈当年被围失守的覆辙,使得战线恢复到出发点。
耗费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结果先胜后败无功而返,这个结果是赵昺无法承受的。不但多年的积藏消耗一空,还会使得主战派下台,引发自己新的一场执政危机。所以现在赵昺尽管故都近在眼前,也知道收复汴梁所存在的巨大政治意义,却不敢贸然渡河继续北进,将这口肥肉吞入腹中。
不过要破解危机也很简单,只要赵孟锦统领的东路军主力能在敌援军赶来之前皆灭南渡之敌,并迅速来援,敌军也就只能望河兴叹了。而时间更为充足的情况下,自己还能有余力去汴梁溜达一圈,顺便再祭拜下祖陵,那这场战争产生的效益足够自己受用的了。
可惜的是赵昺当前并不知道蒙元方面制定的应战之策,他若是清楚真金采用了李谦的谏言,此刻只怕已经乐趴了,按捺不住要孤军深入。因为李谦的计划是建立在玉昔帖木儿军团已经被围歼的基础上,将其视为死人,只想挡住宋军继续北进之途,并放弃了淮南地区,完全是采取守势,似乎是被吓怕啦!
当然这怨不得赵昺谨慎,也怨不得李谦胆小,因为当下双方都是瞎子摸象——全靠猜,谁也无法准确的判断出对手下一步的意图,所以皆采用了保守的策略,力求稳妥。可谁又知道赵昺心里却还藏着一个让他心痒难耐的想法,折磨的他寝食难安,只盼着时间过得慢一些,敌援军来的晚一些,江东战事结束的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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