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初来这个世界时,很快就明白自己是个备胎,也是皇位的顺位第一继承人。当今皇帝是他的大哥,杨太后的亲子,虽然彼时杨太后在最危险的时刻并没有抛弃自己,而是一直带在身边同行,不过那时他以为杨太后如此并非出于关心,而是在吸引蒙元追兵,为自己的亲儿子逃走赢得时间和机会。
对于此赵昺虽然不舒服,但还能表示理解,毕竟舐犊情深这是人之常情。而宫斗剧看多了的他本能的就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因为他知道到乱世之中,有些人的欲望却被激发出来,自己这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孩子就是重要的筹码。
熟知这段历史的赵昺明白行朝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且内斗依然激烈,他不相信没有人已存了‘换马’的心思,将他挟持出走再立‘中央’,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这个预估还算是好的,他最担心的是有人将自己绑架作为投敌的本钱,毕竟在这个时代血统还是十分重要的,一个皇子足以换取高官厚禄了。
打定主意逃跑的赵昺于是抢先要求离开行朝,为大宋寻找一块可存身之地。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明白杨太后的心思,谁也不想有人觊觎自己亲儿子的皇位。至于其当时是否有‘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目的,他宁愿相信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安心直面太后这么多年。
以后的事情历史片段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皇兄落水染病身亡,杨太后和朝廷不得不再立他这个‘独苗’继承皇位。而杨太后的态度也随之发生极大的变化,不管是出于对于国家的责任,还是失去亲子后母性的转移,她都精心照顾自己,衷心维护、支持,使得他可以很快坐稳了宝座。
此后的十余年间,赵昺的态度也逐步发生改变,从最初的戒备和排斥,渐渐转变为接受与亲近,直到绝对的信任,可以在自己离开京师时将整个朝廷交予其手,而不会委与理论上更为亲近的皇后。而他心路的变化,除了两人感情日益亲厚外,还有的就是他已然明白,太后和皇后是有区别的。
首先两者在身份上是有差距的。无论太后还是太皇太后,都是皇帝的长辈,但是皇后,那是妻子。按照我国古代的封建伦理观来说,妻子三从四德,最多也就是“听天下之内治,以明彰妇德”。所以皇后干政历来被皇帝所忌惮,在太后尚在让皇后监国明显违背所谓的封建道德标准。
但是以母亲身份出现的太后就完全不一样,首先太后是母亲,古代母亲的教育职能非常强大。在封建王朝看来,母亲代替儿子把持朝政是维护统治,但是老婆要是来把持朝政那可就是牝鸡司晨了。而在官僚集团看来,当皇后随着前皇帝的去世和新皇帝的产生而升格做了皇太后之后,她显然也就取代前皇帝成为了皇室家庭新的家长。所以,相对于皇后,太后俨然是王朝的守护女神。
其次,太后和皇后代表的政治集团不同。皇后往往是政治联姻的产物,所谓为了母族嫁给皇帝。比如东晋南朝的皇后大部分都出身王、谢,政治联姻不得不携带一种副产品——外戚。比如著名的太皇太后王政君,她还是皇后时,就提携了自己的王氏家族成员,最后弄出一个王莽。
可以说,外戚是皇帝非常忌惮的,为了防止外戚乱政,对皇后提防也是在所难免。但太后自然会为皇帝铺路。也正是如此,太后摄政比皇后容易接受得多。而现实中,杨太后因为当年在宫中地位不高,在国破之后才被群臣拥立为太后,所以家族势力羸弱。而她的兄弟杨亮节在逃离临安的过程中也是殚心竭力,冒死将他们送到婺州。
赵昰即帝位于福州,元兵攻陷福州。杨亮节随驾至泉州,因军务别往,及归,少帝一行已至潮州。遂携三个儿子世昌、世耀、世隆追到漳州。因第三子途劳染疾,寄养于漳浦佛潭农家。亮节与长子、次子来到厦门,想觅船前往广东崖山与少帝会合,却病殁于官澳。
因而杨太后的亲族势力并不大,后来三个侄子,一个袭爵在家,一个封侯在京城挂个虚职养老。只有老三杨世隆担任御前护军亲卫旅都统,守卫皇城,这小子虽然跋扈些,还派人监视赵昺,但是他依然放纵,让其统领亲卫旅,因为他知道杨世隆无法掌控整个亲卫旅,而其为了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也不会做出不利于杨太后的事情,反会竭力保证皇城的安全,利远大于弊,还能让太后安心,他何乐而不为呢!
反之,赵昺对于皇后吴曦的亲族却是大力打压,将吴氏一族赶出了官场,并让他们的家族子弟十年之内不得参加科举,以此来削弱后族的实力,让其难以威胁到太后在后宫的地位。而其他几位妃嫔,只有陈淑的亲族实力最大,伯、叔在六部分任尚书,不过二人皆是自己的亲信,且为官谨慎小心,以后可以制衡皇后的亲族崛起。
再者,太后和皇后实力上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皇后一般都是家族出身的贵族小姐,涉世未深,太后可是在后宫里饱尝腥风血雨,水平差距不可同日而语。一般皇后不过就是运气好嫁给了太子或者直接嫁给皇帝,手腕能力的差距和太后差的很远,自然无法承受独揽大权的重担。而且要论人脉也是无法相比,太后毕竟在宫里混了那么久,内外亲信遍布朝野,所以太后完胜皇后也是情理之中。
当年杨太后还是杨淑妃,奉谢太皇天后携两名幼子在临安沦陷前潜逃,保证了赵氏血脉的延续,后来又在众臣的拥戴下立幼子为帝,自己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走上了政治舞台。可以称得上是步步惊心动魄,经历了四处流亡的苦难、腥风血雨的考验及朝廷的明争暗斗。
而这些经历足以让一个过去不谙政事的内宫嫔妃成为一个政治老手,可以应对复杂多变的局势和跌宕起伏、层出不穷的政务。且杨太后监国十余年,朝廷百官的任免皆决于其手,当下的朝廷宰执包括陆秀夫、文天祥和应节严、刘黻等人都是其听政时期的旧臣,即便不着意培养也都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皇后吴曦当下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的小姑娘,在现代不过就是个高中生。即使再聪明能干,自身的阅历也决定了她的眼光和处事能力上的不足。再加上亲族在朝中的势力被清洗,在内外几无助力的情况下想搞事儿也是无能无力。
此外赵昺明白在这封建社会中,无论皇后、太后,都不能作为当前时代的权力代表人,他们能够拥有的权力还是来源于男人,而群臣对太后的信任和尊崇也是来自对父权的敬畏,所以她的权力获得,必须建立在依附自己的基础上才能得以实现……
赵昺与王应麟聊着朝廷上的事务,谈论着当前的局势,看似都是些没有多少实质内容的东西。可他知道这也是一种工作艺术,自己可以通过这种聊天将自己的想法透露出去,而陪聊的王应麟也会有意无意的把他的想法和朝中的情况告诉自己,并将皇帝的想法通过他的渠道散播出去。所以这种互动还是很有必要的,是君臣之间达成中勿需多言的默契。
而就在他们谈话间,倪亮也会将攻城的进展遣人告知。赵昺对他的做法嘴里说着不必如此麻烦,一切皆可自断。但心里十分欣慰,因为其永远分得清谁是大小猫,即便得到了权力也没有忘乎所以,当皇帝的自然喜欢这样心怀坦荡的臣子。
“陛下,急报!”这时谭飞面带焦虑的匆匆进帐呈上一封书信道。
“第八军的?!”赵昺接过一看有些诧异地道。
“陛下,信使称第八军发生哗变,形势甚是紧张,请陛下速做决断!”谭飞点点头道。
“咝……”在旁的王应麟听了不禁倒抽口冷气,他知道当前护驾的御前护军皆投入攻取樊城的战斗,一时间也难以撤下来。而护驾的只有亲卫团和侍卫营,可第八军兵力四万余,他们根本就抵挡不住。
“哪里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军中兵卒甚是想念朕,他们自发的想要前来看看朕而已!”赵昺展开信笺迅速的浏览着,却越看越轻松,紧绷的表情也渐渐舒展开了,阅毕将书信随手递给王应麟笑笑道。
“下边的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正如陛下所言哪里是什么哗变,军卒只是迎驾心切做的有点出格了。如此臣就替陛下走一趟,安抚下他们的情绪,再让他们来樊城见驾!”王应麟也一目十行的看完,将书信放于桌几上,笑着拱手向陛下请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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