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的探马最远的已经深入数百里,陆续传回消息,他们探知山东宋军进展稍缓,围攻济南的宋军与济南王也只里在外围发生数次战斗,双方互有胜负,但终归兵力上处于劣势,活动范围被不断压缩,而今宋军已经进至济南府城十里外立营,挖掘壕沟封锁进出通路,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
益都方面局势尚算稳定,攻入的宋军遭到地方衙门和乡绅组织的乡兵有力抵抗,且他们自海上远调而来,对作战地域生疏,补给也是来自海上,因而不得不稳扎稳打,并派出相当的兵力保护交通线,进攻速度缓慢,尚未对益都府治东阳城完成合围。
前往河南的方向的探马回报,他们的行动并不顺利,在安阳附近就发现有宋军斥候出没,双方发生过冲突,宋军皆是一触即走,并不纠缠。而进入卫辉路后与宋军斥候遭遇的次数明显增加,且十分猖獗,见面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导致己方数队探马被歼灭。
进至辉州便可见大队宋军,其已经大规模渡过黄河。且他们行动更加困难,不敢再大路附近探查,而与他们交战的不仅是宋军派出的斥候,还遭到宋骑军的围剿,损失十分惨重,渗透也更加困难再无力向南。他们据此判断,郑州已经失守,否则大队宋军不会出现的黄河以北。
前往大名府方向的探马回报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路宋军占据滑州后并没有在冒进,开州虽然遭到宋军前锋的侵扰,但尚未发生大规模的战事。不过人心惶恐,路上到处可见逃难的百姓及官员和乡绅们北撤的车队,皆是欲进入大名府城避难。
让张珪不安的是前往怀庆路的探马一直没有回音,而据其它探马带回的消息称河内王牙思都与进入怀庆路宋军前锋与在孟州爆发大战。牙思都集中了麾下的宗王军和地方镇军约三万兵力欲将宋军前锋歼灭,激战竟日始终无法攻破宋军阵线,反而损失了大量兵力。
当晚遭到宋军骑军袭营,营寨被攻破,众军溃散南逃,宋军随后追击掩杀。大败之下,牙思都试图逃回济源入城坚守,却在入城时被追击的宋军顺势攻入,城池失守。有逃出的残兵看到牙思都领败军向卫辉路逃窜,却至此失去音讯,下落不明。
各方传来的消息有些混乱,但张珪更为相信自己派出的探马深入险境带回的信息。他从中不难分析出当下宋军已经全面控制了黄河下游,怀庆路和卫辉路大概率业已沦陷,否则宋军斥候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深入安阳,但这也表明宋军并没有打算继续北进的步伐,而是在为下一阶段的战争做战前准备。
让张珪郁闷的是朝廷方面由于对前线实际情况不明,还在不断下达不切实际的命令,说明朝廷已经对山东和河南各军失去了掌控。大名府分明就是一个坑,可朝廷还在不断催促他前往,而事实上他也已经别无选择。
如今怀庆路和卫辉路的失陷,已然让张珪奏请大汗让山西宣慰府出兵保护自己右翼的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成为泡影。这绝不是因为他过于悲观,而是基于当前的局势做出的判断:
太行山山脉北起幽州,经河北延伸到山西省东北境,向南折向河南省西南,在山西境内约长千里,绵延高耸,东侧巍峨陡峭,西侧较为和缓,是山西与河北、河南两地的天然分界线,阻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不过受百万年的河流与山洪冲击切割,横向形成大大小小专称为“陉”的断谷。所谓陉者,不过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也,这些羊肠小道盘桓于山腰,蜿蜒于云端,古人凿岩建道,在崖壁上悬空铺路,形成沟通山西、河北、河南三省的交通要道。
但是这些贯穿大山的孔道,大多宽处十几米,窄处仅能过一匹马,徒步行走尚且困难,兵马辎重过太行更是难上加难,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太行八陉,第一、轵关陉,第二太行陉,第三、白陉,第四、滏口陉,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第七、蒲阴陉,第八、军都陉,其中的轵关陉、太行陉和白陉称为‘南三陉’。
轵关陉在济源县,可通侯马,形势险峻,自古为用兵出入之地,纵横家苏秦论天下形势时,曾有“秦下轵道则南阳动”的说法,语中的轵道就是轵关陉。而轵是指车轴之端,因通道仅当一轵车的宽度,因此关隘称为‘轵关’,距县治仅十一里。
太行陉在沁阳西北三十五华里处,经晋城、高平可至壶关、上党。陉阔三步,长四十华里。沿陉北上太行,在山西晋城之南的太行山上,有关名曰“太行关”,宋靖康时改名雄定关。形势险峻,素称天险。由此南下太行,直抵怀、孟、塞虎牢,取洛阳,逐鹿中原,是争雄天下的要陉。
白陉起自河南辉县,途径薄壁镇、横水河、平甸、陵川,至高平后与太行陉交汇,最后到达上党。为从太行山流下来的磨河冲出一条深谷,谷地的出口在河南辉县薄壁镇后,名为孟门隘口。孟门隘口山石颜色奇特,又称紫霞关。据此陉可南渡黄河攻汴,郑,东向荷泽,大名,北窥安阳,邯郸,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要陉。
张珪清楚南三陉是自古往来山西与中原之间的要隘,亦是山西方面向中原遣兵必经之路,而今宋军已经控制了济源、辉县、沁阳三地,等于切断了从山西进入河南的通路。如此由山西宣慰司派兵遮护自己右翼的计划便难以实现,导致他南下途中两翼空虚,随时有被围歼于半途的危险。
但张珪仔细分析了当前形势后,以为自己并非没有机会。东线的宋军被牵制在益都和济南两地,估计在短时间内无法脱身;西线宋军主力则在卫辉路和大名府路南缘,前锋虽前出到安阳,但更多的像是在试探军情。
如此一来,在宋军东西线之间形成了一段兵力空白,若是自己行动够快就能在敌做出反应之前进至大名府城。而现在看来当下正是机会,且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因此张珪不再犹豫,下令前军当晚即刻出发,向东前往大名……
…………
张珪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到达磁州之时,严峰和关泓两部已经分两路进至益都如同一张大口将南阳城团团围住,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五日内必须破城。
当下南阳城中主持防务的镇东王合带,由于其一直将防御重点放在南部,当发现宋军从海上登陆,而南部的宋军又节节胜利,自己有被合围的危险后,其马上将兵力后撤集中于府治南阳城中,加上地方镇军及逃入城中的乡兵和强征的城中青壮,号称有军八万。
时间紧任务重,两人商议要想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依照常规肯定是不行的。若想尽快破城只能以雷霆手段一鼓作气,而不是如过去先行围城,然后填埋壕沟,打造攻城器械,再按部就班的展开攻城。
有了共识后,严峰和关泓联合勘察地形,发现城池北部为连绵的山峦,一直绵延至城外,形成天然的屏障,也正因此北部设防较为松弛。城东和城南地形较为开阔,因此也是城防的重点区域,与其它城池相似,城门更是防御中的重中之重。
两人既然不想走寻常路,再次商议后分兵两路攻城,以屯驻城北的严峰部为主攻,城南的关泓部为助攻,但当形势有利于任何一方时,角色也要随之转变,协助对方攻城。他们将主攻方向设置在北城并非是破城心切,城外的山峦在他人看来是天险,但对于宋军来说却是天然的炮台,他们可以居高临下将炮弹打入城中,直接摧毁城防。
关泓和严峰虽然是多年的伙伴,但是两人同时成为新编军的都统,过去分驻两地尚不觉得什么。而今受命参加北伐却都暗中较着劲儿,想在战争中建立功勋。可惜的是自己阴错阳差之下自己跑到城南,失去了主攻的机会,嘴里不说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次日,关泓再次勘察地形发现自己并非没有机会。南阳城看似城外壕沟深阔,但是现在北方已经入冬,河流进入枯水期,壕中的水并不深,且已经封冻,只要稍加填埋就能渡过城壕,并不能成为障碍。
关泓还发现由于城池并非方正,东西长,南北短,且筑城时随形就势城门也并非设置在正东、正南。东门设置偏东南,南门则开在偏西的位置。这样一来,导致两门几乎都开在一条曲线上,两门之间城墙漫长。而城墙比之城楼要薄弱,也较为狭窄,无法如城门正方囤积大量兵力,向城头增兵也要缓慢,在他来看这段漫长的城墙就是自己破城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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