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1 / 1)

孙希希个性谨慎,卖完鸡蛋又坐了5站路的公交,这才下车找了家国营饭店吃早饭。

让她意外的是,这个时代下馆子竟然还要到窗口点菜开票,然后再到出菜窗口等着端菜?

倒是做出来的东西极为惊艳她的味蕾。

馄饨是用老母鸡汤做的,上面飘着鸡丝和蛋丝。份量也比后世多太多,足足12个大馄饨。

酱牛肉是用最好的牛前腱子肉做的,切得薄如蝉翼,蘸一点他家撒了白芝麻的特制蘸水,放进嘴里绝对是场味觉狂欢!

她诧异地对服务员说:“你家味道还挺好的嘛。”

关键是,她没尝出一丁点味精、鸡精味儿,还能有这味道,着实不简单了。

听服务员一聊,她才晓得这小小的饭店,主厨竟是特二级厨师,根本不像后世那样二把刀都敢上红案。

而这位特二级厨师,当年才进饭店,跟着大师傅学手艺,剔肉都学了三年,切菜又三年,打下手又三年。

等到正式上灶台,已是九年后了……

旁边还有食客岔话:“这不挺正常?哪个国营饭店的大师傅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要都是这样,她虽然再吃不到米其林大厨亲手做的菜,但华国菜肴博大精深,她还是能享到口福的嘛。

更何况6两酱牛肉,12个老母鸡汤馄饨,总共还不到2块钱。她兜里的钱都够吃上千顿了。

她心情惬意,慢悠悠吃了一个小时的早饭。

看看时间还不足以回去忽悠朱家人,她又打听了黑市的方向,去那边转了一圈。

那种地方卖什么的都有。

有卖面粉的,有卖土布的,有卖陶器的,有卖瓜果蔬菜的……

但这些东西她都用不上。

直到她走到一个看上去有些精明的摊主面前,那人殷勤地把麻袋打开给她看:“要雪花膏不?”

还是海市的友谊牌雪花膏。

足足十几个。

她伸手拿起一个,问:“怎么卖的啊?”

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居然是蛤蜊油……

摊主立马王婆卖瓜起来:“好眼力,这可是好东西,你上国营百货店去买,起码得收你一张工业券吧?我这儿不要券,只收1块钱。”

孙希希面无表情:“一尺花布才4毛5,你这蛤蜊油就敢卖1块钱?到底有没有真东西?没有我就走了。”

贝壳装的蛤蜊油,她外婆每冬都要买的。哪怕她给她买了好的,她也非得用回去不可。

小摊主冲她竖起大拇指:“好眼力,蛤蜊油都被你看出来了!”一点不尴尬地从挎包里拿出一瓶真的,“商店要卖2毛1,我这儿不要票,你怎么也得给我5毛吧?”

孙希希淡淡地道:“你有多少?有多少给我来多少。”

她还惦记着朱琳的工业券的。

珍珠粉制成的珍珠霜那么好用,不愁卖了朱琳,卖不了别人。

工业券的购买范围最是宽泛,什么毛巾、毛毯、电池、饭盒、手套、暖水瓶、腰带、雨伞、箱包、手表、收音机……只要是工业品,都能买得到。

甚至还能拿它买巧克力、茶叶、白酒。

多收点工业券,那她在这个时代的生活品质可就噌噌地升上去了。

她一口气买了12瓶。

看到在卖藤编行李箱的贩子,她又买了2只。这下就不怕鸡蛋会鼓囊起她的背包,让外人察觉有异了。

箱子一锁,里面装了什么谁都不知道。/apk/ 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她自己手里也提着不少东西,但还是选择了给对方让座。

后排一位剪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还笑着跟她说:“小姑娘挺热心的嘛,刚刚我也打算让座的,没想到被你抢先了一步。”

这不马后炮吗?

孙希希笑笑没理她。

对方却自来熟得很,主动跟她攀谈起来。提到自己是来参加好友女儿的婚礼的,又提到她工作的地方正在进行高级社合并公社的转制,说她就是因为这个,从县妇联下到基层妇联办当起主任的。

中年妇女特别愁:“我这回过来也是想招点人手回去,要不然,我们办公室就我和一个临时工,就两个人,你说这工作怎么开展?”

边说,眼神还边往孙希希脸上瞟。

孙希希懂了,这是看她热心,觉得她是个搞妇联工作的好苗子,有点想跟她接触接触,看合不合适的意思。

她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个公社啊?”

中年妇女见她感兴趣,忙道:“甘谷驿。我们那儿风光可好了,夏天过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金黄麦浪,高梁杆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那可真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啊。”

她本来还嫌妇联工作繁琐麻烦,一听地名,人就精神起来。

甘谷驿?那不是傅佑平的老家吗?

她要能成为妇联干事,不正好名正言顺地给傅佑平当知心老大姐,关怀他的婚姻大事,替他介绍好女孩当对象?

她的态度立马转好。

可中年妇女一听她是师范大学毕业生,就惋惜地叹了口气。

孙希希恍惚听到她低声喃语了一句:“齐大非偶……”

这是嫌弃她学历太高,在乡下呆不住?

那她可太小看她了,为了活命,她怎么也得呆得住!

何况妇联干事怎么也是吃皇粮的公务员。

她也不强求,只是对她说了句:“波伏娃在《第二性》里曾说过,‘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又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

她说:“‘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每一种事物都在诱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奋发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听说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达极乐的天堂’。”

她说:“‘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中年妇女震惊地望向她,为她这段话里令人惊骇的独立性和反叛性而震惊,也为她在这般年轻的年纪,就能如此深刻地认识到女性生存境遇的关键之处而震惊。

——哪怕她只是转述。能说出这席话,就已代表了她对这种观点的认同。

她忽然觉得,如果是她来做妇女工作,那她必定是革新者,而不是守成者……

孙希希读懂了中年妇女目光中的赞叹,拿出纸笔,写下了朱家的地址递给她:“希望有缘再见。”

公车停靠车站,她洒脱地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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