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段章想起了过去的事……
她想起他在家里吼:“明天你就去跟他们说,你不乐意当这个妇女主任!”
她想起他说:“你不得避嫌呐?你要当了这个妇女主任,别人得怎么看我?肯定得以为这是我给你开的后门!”
她被他吼得耳朵嗡鸣,万万没料到,事情竟会再次轮回。
她觉得心寒,又觉得自责。
身为妇联主任,她连自己丈夫对女性的歧视都纠正不过来。
她不但没给孙希希她们提供助力,反而还连累她们一起遭受责难。
但事涉他人,她只能强压怒火,尝试以理服人。
她说:“赵春花是吃了人家烈属的包子,但那是田翠花心甘情愿给她吃的。她那会儿做拥军优属,老去人家家里帮着干活儿,田翠花过意不去,特意招待她的。”
这事赵春花已经跟她坦白了。
“至于孙希希,你还不知道她?她这个人根本不在乎钱财,自己的工资都能拿出来给扫盲课学员买奖励慰问品。她才公车私用了几回?那份儿钱不知道比她私用的油钱贵到哪儿去了。”
“其中有一次,还是我让田铁柱送她去的。她那会儿初来乍到不识路,我让人送她去买点儿生活用品咋了?那不是应该的吗?”
“乡亲们送她的礼物,也不过就是自家炒香的瓜子、花生,自留地里栽的蔬果,也不值几个钱。只是礼轻人意重,谢她替大家除掉了田横生这个恶霸而已。”
“你要觉得她们做得不对,我替她们跟你道个歉,我帮她们折成钱双倍退到财-政办,行不?”
她以为她是低声下气,牛怀东却觉得她是偏袒下属。
特别是听到自己爱人竟带头公车私用,他刹时就冒了火,指着她骂:“好啊,你居然还带头拖我后腿儿!”
他捋起袖子,打老婆的事他做不出来,干脆一阵翻找。
从文件堆里找出那份她亲笔写的《关于晋升孙希希同志为妇联办副主任的请示》,重重摔在地上:“还想给她升职?!我告诉你,这事儿你不处置好,你这妇联办主任也别当了!”
段章心凉了半截。
万万没料到,他会用这招来威逼她顺从!
她像打了场败仗,沉默地转身离开。
但等她走出党-委书记办时,陡升的怒火击中了她!
她转身跑回去,把《请示》砸到他脸上,大骂:“你这个法-西-斯-独-裁者!你就当好你这条官僚主义的狗吧!”
摔门而去。
把牛怀东气得差点摔了杯子!
可他一想,不行,这也是办公室公物。
愣是没砸。
……
段章想起这事就火冒三丈,再看看面前无辜受到牵累,却还满眼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孙希希……
她陡地起身拉住她就往外走!
孙希希讶然问:“主任,去哪儿?”
段章回头说:“不是说好要带你去见张书记的爱人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张书记的爱人佟红霞是棉纺厂工会主-席。
段章瞅准了下班时间,带孙希希到第一棉纺厂大门口等她。
一看到佟红霞拎着个黑牛皮的老旧公文包出来,她笑脸迎了上去:“佟姐,找你蹭饭来了,请我吃顿饺子呗?”
佟红霞哈哈笑道:“不是说下周过来吗?怎么,馋饺子了,憋不住?”
“谁让你和馅的手艺那么好?”段章跟她寒暄了两句后,就把孙希希介绍给她认识。
佟红霞开口第一句就是:“我知道你,我家老张跟我说过,蒋贵林就是你出主意救下的。”
那事本来是个大危机,没想到反而因灾获福,让军民感情更加融洽,区府、县府两级也因道德升华,而在群众间树立起了更高权威。
就连身负丧子之痛的刘重根之母,也重新打起了精神,不但没半分怨怪,还逢人就说:“走了个亲生的,来了个干儿子,老天爷也算对得起我了。”
佟红霞满眼赞许地对孙希希说:“那个社员-代-表-大-会制度,听说也是你提的建议。”
她转头对段章说:“你可真是命好,有个这么得力的干员,得省多少功夫。”
又张罗着要去菜市场买菜,问她们想吃点什么。
张书记在部队里就是牛怀东的直管领导,两家一直走得挺近。
段章和佟红霞已是多年认识的老朋友了。
当年在部队上时,两人孕晚期身子重,不想做饭时,都是到对方家里去吃的。
段章也没跟她客气,说:“你就割点猪肉,买点饺子皮得了,我和小孙这回自备了酒菜的,我们这叫搭伙吃饭。”
孙希希这种周全人,自段章跟她说了要带她去拜访张书记爱人,她就在办公室备好了一瓶十年老茅台、天府花生和灯影牛肉。
今天段章一喊她,她又把自己的铝制饭盒带上了,还把段章的饭盒也借过来了,一进县城就去国营饭店打了两道菜。
段章问她,她就说:“本来初次拜访,就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我料想牛书记为人那么清廉正直,他老领导恐怕也是这样的为人。我要提礼物上门,怕是会被张书记撵出门。”
“可书记他们家粮食也是定额供应的,我上门吃他喝他,那不是给领导增加负担吗?倒不如自带口粮,自吃自粮。”
瞧这事办得多周全!
话也说到位了,东西也送上门了,领导面子上还能翻得过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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