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婚姻法宣传月(2 / 2)

没了说话死板讨人嫌的男人,做饭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吃食堂,两个孩子也在外地念书,段章的日子反而过得悠哉了不少。

可妇联工作仍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大石。

这天,赵春花出完外勤回来,就坐椅子上给大家讲八卦:“隔壁红星公社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儿,可恶心人了!你们要听不?”

其他人,包括段主任都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赵春花说:“现在还是婚姻法宣传月期间呢,他们那边有个老光棍,用吃的把一个从北方逃难来的女乞丐骗回家强了!”

那个女乞丐一直喊着,说自己在老家有男人有娃,叫他放过她。

老光棍一边撕她衣服,一边说:“吃了我的粮,就得做我女人,要不,白给你吃啊?”

强行把事给办了。

事后,那女人在胁迫下嫁给了老光棍,夜里却穿了所有能穿的裤子来防丈夫。

红星公社的妇联办要求老光棍停止侵害,并按婚姻法的规定同意女人的离婚要求。

大队干部却持相反意见,甚至还要求女人订爱国公约。

什么爱国公约呢?

晚上睡觉要脱裤子的那种。

这不扯淡吗?!这跟爱国有啥关系?!

说是道德绑架都算高看他们了。

据说妇联办的人跟大队干部大吵了一架,没吵赢,反而激怒了大队支书。

大队支书变本加厉,当天晚上就去了老光棍窗户底下守着,喊女人把裤子扔出来。

那女人扔是扔了,可她被欺负到这种程度,也红了眼,当场就跟丈夫干起架来!

打得还狠,把她丈夫抓得满脸都是血!

大队支书听到里面摔盆子,砸碗的,时不时响起一声男的或女的惨叫声。

那阵仗听起来,简直就是个不死不休!

他怂了,又把裤子给人扔回去……

这事孙希希之前去找县妇联张主任时,曾听过一耳朵,没料到事情全过程竟会这般“精彩”……

段主任听得恼怒,一拍桌子:“这瞎胡闹呢?!女乞丐就能这么欺负人家?!”

孙希希心说,哪儿是欺负呀,人家就是把白捡媳妇当天降横财了。

那个大队支书干嘛要逼着订公约嘛,不也是瞧中了这条生财之道,想给全大队的光棍开个头,以后人人都可以抢个媳妇睡?

这种偏僻地方乡民的愚昧,让她心生烦躁,连手里的茶都不香了。

唐棠也听得心有余悸,说:“幸好咱们这里不会发生这种事。”

赵春花得意地说:“可不是咋的。咱们孙副主任把田横狗和田大狗都收拾下来了,哪个不长眼的男人还敢当狗的?”

说着,她又啧啧有声地说:“人作恶,天来收。那条田大狗做了那种事,连老天爷都要把他从公变母,坐牢都不晓得是坐男牢还是女牢。”

她说的是田大力。

段章想了一阵,心里想不过味,说:“不行,下周一上县妇联开会的时候,我得跟红星公社妇联办的刘露讲讲田大力的事。说不准她回去传播传播,她们社的那些老光棍就不敢这么过分了!”

孙希希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段章不同于别人,学识和见识都是够的。

她知道她一向都不是个迷信的人。

但段章现在肯用这种迷信去说事,肯用偏门法子去保护妇女,这可比牛怀东那种死板的领导强多了。

……

婚姻法宣传月活动还在继续。

而新的八卦,也在陆续传来。

在更远一点的江阳公社里,有要求离婚的妇女,被丈夫戴上脚镣锁在了家里。

可这家人各有各的想法。

公婆觉得儿媳光在家里耍,心有不满,就让她戴上脚镣上山砍柴割草,伺弄自留地。

邻居来劝,她还振振有辞,说当初娶这门亲是花了彩礼的,彩礼钱就是买人的钱。她要离婚,先把这笔钱还了再说!

段章由此升起了危机意识,在晚上的扫盲课上进行了婚姻法的逐条讲解,并组织了考试。

总共10道考题,都是些“包办婚姻是否犯罪”、“买卖婚姻、童养媳、包办婚姻的害处是什么”、“婚姻法为什么要规定男女结婚最低年龄”、“婆家是否有限制妇女人身自由的权利”之类的基础题。

最后一道题是“‘婚姻法就是整穷人的’,这句话对吗?为什么?”

哪知事情就出在了这道题上!

前面大家还好好作答,到了最后一题,有个二十八岁还没娶上媳妇的小伙子突然就把笔砸了,“噌”地站起来骂:“婚姻法本来就是整穷人的!装什么蒜呢?!你还想我给你写‘整得好,整得对’?!”

他爹吼了他一句:“怎么跟段主任说话的?给我坐下!”

回头又跟段主任说:“他这人性子躁,等回家我说他去。不过段主任,党不是为穷人做主的吗?怎么现在都不让穷人结亲了呀?”

这两父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底下其他人也纷纷质疑起来。

有说:“是啊是啊,真照婚姻法里面说的,那女人不就都能随便选男人,随便离婚了?这不是把女人捧上天,把男人当草踩吗?”

有说:“国家还在提倡英雄妈妈,这女人要是都离了,谁来生孩子?她自己一个人生?还是找个暗男人,偷偷生?”

还有阴阳怪气地说:“婚姻自由了,那跛子、瞎子、哑巴、穷娃就全痛快了。都娶不上媳妇,一辈子没负担好耍得很!”

不仅是男人愁,女人堆里也有愁的。

有些公婆会担忧自家付了昂贵彩礼的儿媳妇,会借婚姻法跑人,到时候自家落个人财两空;有些当妈的,生怕女儿非要自由恋爱,条件好的不嫁,找个光长了嘴的穷蛋。

甚至有些心系娘家的年轻姑娘,会担心婚姻法的实施,让男方家庭有了压低彩礼的借口。

段章根本劝不过来,只好跟大家解释:“你们难道还不明白?盲婚哑嫁不止是女人的镣铐,它也是男人的枷索!双方没有感情基础,结婚后不圆房的,摔打吵闹的,通暗男人暗女人的,弄出了多少自杀和他杀案件呐!你们难道还想过这种苦日子吗?”

但人们都苦惯了,这会儿谁心里都有个小九九,谁听得进去她的话呀?

扫盲课结束,段章自己在教室里闷闷不乐地坐了好久。

孙希希进去找她时,她抬头说:“要不,咱们先给干部重点培训婚姻法问题吧?只要他们不做火上浇油的事,不横加干涉,咱们的工作应该会顺利一些……”

段章自己都说得没底气。

孙希希宽慰地把手放到她肩头捏了捏:“你已经尽力了。几千年的传统和观念,是不可能因为一部法律,在几天之内就能转变过来的。”

如果能,那必定得付出几辈人的努力。

段章勉强笑了笑,却难掩失望之色。

记住地址:新文院小说 xwy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