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章蹙紧的眉头就缓和了许多,但看样子还是有所顾虑。
她想了好一阵,才说了句:“那就试试吧。”
……
牛怀东加入县党-委组的经济清查稽查工作组后,整个人就像陀螺般在工作组和甘谷驿公社间两边转。
直到又一个公社的经济账问题查清后,他才得了一天假,回家休息。
疲累地拿钥匙打开家门,他以为看到的会是一张晚娘脸。
哪知门一开,就闻到厨房飘来的爆炒猪肝的香味儿。
他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这道菜,可妻子像是跟他有仇,已经一年多没做过了。
加蒜加小米辣的香味,勾得他食指大动,恨不得立刻就把饭碗端上。
段章听到响动,在厨房里问了一句:“老牛回来啦?我托人在帝都给你买了点高末。吃油腻的东西,事后喝点茶是最解腻的。”
听得牛怀东有些受宠若惊。
段章炒好猪肝,把做的两盘菜一起端出来。
牛怀东一看,另一盘是自己第二喜欢的鱼香肉丝!
他忍不住问了句:“今儿是什么节日?”
又觉得不像,连今年春节她都没乐意给他炒盘猪肝……
段章笑眯眯把一碗白米饭端给他:“你工作太辛苦了,我给你加油打气不行?”
又不带歇地把他的洗脸帕浸到面盆里,拧了拧,亲手往他脸上擦。嘴里还嗔道:“瞧你,累得跟只花脸猫似的。”
这可太殷勤了!
牛怀东就新婚那阵儿感受过这等温柔。
他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段章:“你就直说吧,想让我干啥?”
段章便把孙希希要搞铁娘子生产队的事跟他说了。
哪怕牛怀东在公事上素来倚重孙希希,这会儿也不由嗤笑了一声。
像没听到般,端起碗继续吃饭。
段章就有些恼了。
但大局为重,她压下火气问:“你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总得表个态吧?”
牛怀东一筷夹了好几片猪肝扔嘴里,大嚼数下,才口齿不清地道:“你们妇联办要想让我支持工作,起码得想个合理的辄。我手头是有一点小权,可这权利也是群众给的。”
他说:“不是我小瞧她,她一个女人搞什么生产呐?甭说她,就是我,在贫农家里蹲点蹲了这么久,好些农活儿一样干不利索!庄稼把式哪儿有那么好学的。”
他说:“你们把妇女的事办好就够了,跟大老爷们抢什么活儿呢!”
说完,觉得要糟,赶紧海塞了一大口猪肝!
段章据理力争:“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牛怀东略带几分轻蔑地道:“她这么想干,你让她捻一天河泥试试,她捻得下来再说。”
这个时期的庄稼肥,主要还是河里捻的淤泥、作物秸杆和杂草堆的肥、人畜排泄物。
捻河泥是一项很重要,但也很重的活儿。
重到什么程度呢?
寒冬腊月天里,一个壮劳力就是只穿单衣,捻上一船泥,汗水能把单衣全湿透。
捻完,人必须得躺岸边缓好一阵气。要不,连续捻泥是能把个壮劳力身子骨都累坏的程度。
话说到这一步,哪怕牛怀东嘴里“集体”长、“集体”短,潜台词里歧视妇女的意味还是压不住的。
段章冷笑了一声:“捻就捻!”
大不了她跟孙希希组队捻!
就这样,牛怀东还好意思追加了一句:“她一个人捻的才算数啊!”
段章气得把他筷子抢过来扔了,把他碗里的饭直接倒扣在桌子上:“还想吃?!你吃个鬼!”
两盘菜直接端进了卧室床头柜上,自己气闷地一通吃!
牛怀东:……
他把牙缝里的一点猪肝都舔下来吞了,又郁闷又庆幸,还好刚刚还抢了几口的……
这天晚上,他又被撵去睡了客厅。
但他不后悔,集体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怎么能让她们妇联办把集体的地要去胡搞瞎搞!
第二天早上,段章早早地就走了。
牛怀东推测她肯定是找孙希希商量对策去了。
他没在意,在家里找了半天,只找到热水瓶里隔夜的凉水喝。
灶上也是冷的,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藏起来了。
连他换下的臭袜子,都被扔到了他沙发上的单人被上……
他郁闷极了,女人还真是小家子气,不过就吵了个架嘛。
他饿着肚子去上班,刚打开书记办的门,就听孙希希在后头震惊地问:“牛书记,您亲自开门呐?”
面对找茬者,牛怀东没好气地道:“咋了?”
孙希希阴阳怪气地道:“我可以自己捻河泥,您可是领导,您怎么能亲自开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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