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决定无可更改的坚定表情。

孙希希看了眼腕表，时间也确实不能耽搁了，就跟她婶子说：“我晚点儿回去再跟你说。”/

转身奔向人海之中。

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到这一刻为止，一切都那么顺利，紧接而来的却是急转直下。

当她走到曼芙德蕾跟她约见的那间咖啡厅外，看到她的苏国朋友满脸游移不定地冲她招手时，她就开始感觉不妙。

等她坐下来，曼芙德蕾的头一句话就是：“我同事给面霜取了个新名字，叫蜜雪儿。”

旁边，曼芙德蕾带过来的翻译替她翻了这句话。

孙希希怔了怔，想起了后世的蜜雪冰城……

心想，那还不如叫霸王茶姬，起码霸气四溢！

她痛心疾首：“你忘了，我们早就给它取名叫‘悦己”了？”

这个“悦己”不是“女为悦己者容”，而是敬告女性朋友她们更应该为了让自己愉悦而打扮。

与其陷身争奇斗妍的雌竞，不如百花齐放悦己而容。

这个投射着当初研发面霜时的理念的名字，令曼芙德蕾有些动摇。

但她低头沉吟片刻，还是把话摆到了台面上：“我同事说，以这款面霜出色的保湿锁水□□美白的功效，在我们国家出售会取得更好的销售业绩和份额。”

她说：“所以我们打算在那边成立工厂。”

还真是跑出来个截糊的！

孙希希反射性反驳：“这怎么说得到一定……”

曼芙德蕾打断道：“他在省管理局有熟人。”

孙希希沉默了。

苏国的计-划-经-济-体-制与华国是很不一样的。苏国的阁僚会议会是直接把计划下达到省，省再下达至省管理局，由管理局分割计划下达具体企业。

曼芙德蕾的同事要真认识省管理局的人，那别说不用担心销售额了，他怕是能把那个省的市场份额吃下一大半！

但她也很需要这个品牌。

她跟她打感情牌：“你觉得我们国家待你如何？县政-府有没有把你的哪怕是私事当作最要紧的公务，紧急、细致地处理？”

曼芙德蕾艰难答道：“当然很好。”

甚至可以说，她这辈子过得最顺心的日子就是在华国了。

她在国内的工资是不如这边的。

在这里，她的工资堪比部长级官员待遇，福利甚至比他们还好。

她的国家也不可能像这边一样，专门给一条街改名叫迎苏街，不可能把整条街上所有店铺都改成苏式特色的，把所有服务员都换成懂俄语日常对话的，更不可能在基地配给数名高级翻译。

一旦他们有生活和工作上的需求，这些翻译马上就会对接县府。

就连去年冬天她屋里用的炭，都是特制的苹果树原木炭，说是用蒸馏方式提取过木焦油的，烧起来一点烟都没有，还有种果木的清香。

这种炭听说连京市的大人物都用不上，却分给了他们。

曼芙德蕾面有愧色，但还是道：“可是你的国家太穷了……”

翻译翻到这一句，眼圈都红了，但还是强撑着把它翻译了。

孙希希也沉默了。

她没想到“弱国无外交”这句话，竟会体现到这么微观的层面上。

她当初许诺给曼芙德蕾的，是5000元研发费。

这在华国，已经是天价了。

可曼芙德蕾在苏国时工资就有500卢布了，到了华国来，更是翻了4倍。

这5000元研发费对她而言，不过是5个月的工资罢了。

哪儿比得了把面霜变成苏国货，在苏国建厂销售的巨大利益？

曼芙德蕾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拉着孙希希的手道：“我知道你在这款面霜上是花了很多心血的，我也是，所以我才更不愿意它被市场埋没。如果你愿意让我把配方带回苏国，我可以让你技术入股，我分给你利润的10%怎么样？”

孙希希打不起精神来：“你们不是国营和集体制吗？”

曼芙德蕾道：“这就是我们跟你们不一样的地方了，我们有自己的消费者合作社，那个是民营的。”

孙希希看着她，知道这已经是对方能释放出来的最大善意。

华国被西方发达国家封锁，国内又没有专利权和专利法，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申请到相关权益的。

曼芙德蕾手里有着完整配方，只要她愿意，随时随地都能不经自己同意，把配方带去苏国。

她反拉住曼芙德蕾的手：“就在这边建厂不好吗？我也可以让你技术入股，我也能分给你利润的10%。”

曼芙德蕾缩回双手，眼神回避：“亲爱的，自己赚了钱，过上等人的日子不好吗？”

她反问：“一样是赚钱，通过面霜把嘉湖县的经济盘活，让所有嘉湖人都记住你的名字，不好吗？”

青史留名的可能性让曼芙德蕾心动了。

但下一秒，她否定道：“不可能。”

一瓶小小的面霜怎么可能撬动一个县的经济？

孙希希问：“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她请求道：“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我现在请求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我们的‘悦己’能撬动一个县的经济！”

曼芙德蕾终于松口了：“你需要多久？”

孙希希：“三个月，你只用看三个月就行。过了时限，不行的话，我什么都听你的。”

曼芙德蕾犹豫地道：“……好。”

临别时，翻译故意落后了几步，语气哽咽地道：“数年讨好，不及一夕利益。”

她说的是自己，也未尝不是自己的祖国。

她转头望向孙希希：“加油，看你的了。”

接着快步追向曼芙德蕾。

——哪怕胸臆间再满是忿懑，那位也是国家交给她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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