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转的猝不及防。
姜许愣了一下,抬手把灯打开,整个房间大亮。
有点不对劲。
她坐在床边,没动,看着陈砚舟,犹豫几秒后,小心翼翼问道:“真没事吧?”
陈砚舟垂眸,目光沉沉,薄唇轻启:“希望我有事?”
这凉薄的语气,脑子肯定没有问题。
姜许蹦下床,哒哒哒跑到床头去倒水,保温壶里开水冒着热气,她两手捧着杯子,放在唇边,轻轻的吹着,一边慢慢往床边走。
陈砚舟的目光一直追着她,水气氤氲下,姜许眉眼微垂,嘴巴嘟起,脸蛋被热水蒸的泛着淡粉色,走到床边时,抬眼碰到他的视线,小脸顿时更红。
床头升起,姜许给他掖了掖被子,视线检查一番,确保没有碰到腿部,才将杯子递给他,坐在床头位置。
“有点烫,小心点。”
还挺细心。
陈砚舟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接过水杯抿一口,立即蹙眉。
“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
姜许蹭地起身:“我看看。”
陈砚舟挑眉:“你怎么看?”
姜许:“……”
不久前,姜许站树屋下往上看,高度让她心惊,可能惊吓过度,一直到现在,她感觉心口压一个大石头,喘不上气,神经一直绷得很紧。
陈砚舟姿势慵懒的斜倚在床头,微眯眼眸,沉沉的打量她半响,这才展颜一笑:“慌什么,又没要你负责。”
他浅浅笑的着,手里还捧着水杯,摸样在升起弥漫得烟雾下有些失真。
姜许定定的看着他。
手术室外的走廊孤冷清寂,看了再多电视里面家属等在手术室外的桥段,等到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明白这份沉甸甸的不安和焦虑折磨,足以把人逼疯。
一个小时零八分钟。
她从未有过的慌乱,心里只一个念头,求他好好的,只要他好好的。
眼前这个男人,终究放不下。
“陈砚舟。”姜许宛若出神一般,眼睛呆滞,呢喃道:“我想说……”
“要不……”
“复合吧。”
一句话,分三次才讲完整,一颗心几乎蹦出喉咙,她紧张到眼睛泛起一层水雾,眼睑红红的,看着像是随时会哭出来。
空气凝固,窗外风不知何时变大,撞击玻璃声哐当作响,让人不寒而栗。
陈砚舟看着她,眸子淡漠又晦暗不明,还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在这个静谧漫长的对视中,姜许慢慢恢复理智,立马开始懊恼,冲动了,感性了,啧,说错话了,闲着没事来这一出干嘛!太掉价。
像反悔似的,她立马垂下眼睛,看着放在腿上微微蜷缩的手指,盘算着怎么把这句话糊弄过去,凭什么要她主动,不应该是——
“姜许,你真的很随意。”
陈砚舟忽然开口,抿了一口水,淡淡道:“才断一条腿你就想复合,我很好奇,吴泽当初怎么打动的你。”
好好的,提他干什么?!
姜许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手心攥了攥,依然没吱声。
这情绪变化被陈砚舟尽收眼底,一个名字罢了,竟让她反应这么大,还提什么复合不复合,心都不在这了,陈砚舟看了一眼缠成木乃伊的腿,心里莫名冷笑,老子沦落到只能得到她的同情?!
他还是介意。
姜许耷拉着脑袋,眼眶酸胀发热,心中苦涩的滋味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喉咙,是她会错意了,这些日子,陈砚舟所作所为并非对她旧情难忘,可能只是纯粹的心有不甘,想报复。
气氛让人感到窒息。
姜许起身。
陈砚舟:“去哪?!”
她低着头不搭理,默默的走回刚才的病床躺下,侧着身子,背对他。
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陈砚舟转头,这女人什么意思,求复合就这种态度??
“你在耍老子?”他咬牙道。
姜许喉咙哽得生疼,眼前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眨了眨睫毛,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沁入雪白的枕巾中。
“……你说是就是吧。”她扬唇苦涩一笑,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
隔壁病房传出孩子哭声,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隔着一堵墙听的清清楚楚,很快一个温柔女声响起,轻吟低唱,几分钟就把孩子安抚好。
又恢复沉静,算起来,姜许已经两周没见过儿子,每次开视频,小崽子都瘪着嘴扮可怜,软软糯糯撒娇喊妈妈,小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星星。/apk/
手机在床头柜上振动。
姜许抹了抹眼睛,伸手拿了起来,婆婆吴琳的微信视频申请,姜许下意识看一眼时间,十二点半,她顿时冷汗出来,忽地起身坐在床头,刚一接通,那边孩子的哭声传了过来。
姜许心一沉:“妈,怎么了???”声线明显不稳。
陈砚舟微微蹙眉。
“姜姜,你在哪儿呢?”吴琳的声音很焦急,姜许还没来得及回答,儿子团团的哭闹声更响了,哭着大喊妈妈,要妈妈。
吴琳把手机偏了一下,团团出现在镜头中,被保姆紧紧搂着,小身子扭成麻花,两只手往镜头的方向伸,哭的声嘶力竭,“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呜……”
“宝贝乖~妈妈在呢。”
姜许声音忽然哽咽,眼泪瞬间出来。
镜头又切回到吴琳,她穿着睡衣,一向精致的卷发凌乱的糊在脸上,眉眼间满是担忧:“团团起烧了,我现在送他去儿童医院,你在家吗?”
市区儿童医院离姜许住处不远,开车几分钟就到,从这儿过去要半个多小时,姜许想都没想,起身就开始收拾东西,一边疾声:“妈您先过去,我现在出发,可能稍晚一点到。”
吴琳注意到她没在家里,说:“远的话就别来了,我——”
“不远。”
姜许拎起包,急匆匆往外走,开门时顿了一下,回头看向病床,陈砚舟面色平静,一双深眸漆黑如夜,沉沉的看着她,腿上纱布白的刺眼。
视频里,团团又哭又咳,声音让人揪心。
“我通知了钱助理,他明天来接你,我——”
没等她说完,陈砚舟挥手打断,他将脸转向另一个方向,下颌线紧绷凌厉,眼敛微垂,连带唇形都显得冷淡。
姜许咽住话,站了几秒,低声:“抱歉。”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一阵风吹过。
慌里慌张的脚步声,和她哄孩子的低语声一起渐远。
一个人坐在放三张床的病房,陈砚舟缓缓地环顾,打量着这个房间,还从未住过如此简陋破旧的地方,奇怪的是,几分钟前,他还觉得……挺好。
窗外传来医院大铁门被打开的吱吱声。
陈砚舟看了看腿,又望了望旁边凌乱的床榻,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是深夜,好在医院周遭比较热闹,街边摊还在营业,四处弥漫着烟火气息,挂断视频,姜许来到路边,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刚坐进去,微信忽然振动,来了一条消息。
陈砚舟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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