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清见这样子，越觉得越不对劲。

按说，以杨六的收入，凑够五十两白银并不是难事，玄霁并没有狮子大开口，王府也不像是缺这点银钱的模样。

眼看着紫竹这两日餐风露宿的，就要支撑不住了，这晚，她终于忍不住询问起了前来寻她的玄霁。

玄霁非常不满一见面就提及此事，对他不闻不问的她。

冷若冰霜地将她推到床上，狠狠禁锢在自己身下。

“为什么只有一个区区的奴婢都比本王重要？王妃的心未免太过仁善了吧？”他粗鲁地将她的双手扣在床上，继续告诫道：“王府若没有严律，哪天就有丫环敢把这个烫水往王妃的脸上泼，王妃难道就一点都不能明白本王的心有多痛？嗯？”

“王妃之前处置芷柔院中下人的时候不是挺心狠的吗？怎么一到了自己院中的下人，就生出诸多不忍了呢？”

沈卿清听他提出的这点疑问确实无话可说。

她总不能说自己可以预见宋芷柔院中的下人会对她不利这样的话吧？毕竟那都是上一世的事，这一世并未发生。

此事也的确是她太过心急，她现在才发现他的脸色似有些不对，应该是今日朝中又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她虽然与他两世为夫妻，但是上一世却不曾好好相处，也不想好好相处。所以她与他还是需要一个互相磨合的过程。

她现在渐渐明白过来，玄霁这个人的占有欲极强，他非常害怕她的心中装着太多的人或事，从而使他的位置越来越小。

“所以王爷，这便是爱一个人的滋味。”沈卿清说着表情异常冷静，身体停止了挣扎。

她继续道：“王爷可知为何每次臣妾都想着以性命做赌注来回报王爷吗？那便是因为臣妾也是人，臣妾身上有太多不完美的地方。害怕有一天，王爷见了会生厌，害怕有一天不再是王爷喜欢的样子。

所以臣妾一直想，干脆留下最好的模样在王爷面前，让王爷永远记住臣妾。”

女人哭红了双眼，眼泪如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往下滴，床单被淋湿而显一点点阴影。

由于太过害怕，心中的堤坝被击溃，沈卿清止不住崩溃继续道：“臣妾前段时间在甘果寺住了几日，深感因果相报。这二人有情，万一别有一天，同样的事情发现在臣妾与王爷身上，那该如何是好？”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与那些被他折磨过嚎啕大哭求饶的人不一样。她的哭声一点也不难听，只是绷着小巧的下颌，声音是一阵一顿的小小柔柔，如有节奏的琴音一般悦耳。

突然把他的心都哭软了。

他几乎下意识地，连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解释道：“若是真爱，他怎么会不遵守约定回来？”

或许他不知道，沈卿清在此时还看见了他眼底的一抹阴暗，这件事的外壳下明显掩盖着他的另一段痛苦回忆。

她大胆猜想，这也许是跟他的过去有关。

“所以，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知道的对不对？”沈卿清望向他的眼神，小心翼翼，温柔无比。

乍一听，他以为她还要继续关心那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差点用力掐掉她的手腕。可渐渐，他的目光由狠戾转而诧异。

“王妃问的是，本王？”

“不然呢？难道王爷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吗？”沈卿清不禁数落道。/apk/

他的目光由诧异转而伤神，冷笑一声，将手缓缓地往她的脖颈处移动，看见她做好准备似地闭上眼睛，安静地像个木偶。

他没有如她想的那样掐住脖子，他不否认的确不想别人知道自己那不堪的过去，想杀死每一个知道他狼狈一面的人。

但是对于她，方才她安静且放弃反抗的模样让他心中一紧，生出几分不忍。

换种方法吧，逼她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让自己好受。

“倘若有一天，你有别的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你又答应了本王会回来，你会因为重要的事情而放弃本王吗？”

他将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处轻轻摩挲，离她鲜活跳动着的颈侧血管不过一指之距，只要她说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就干脆将她掐死算了。

“所以，倘若臣妾不回来，王爷会有生命危险吗？”沈卿清不明所以想追问清楚。

她察觉到颈间传达的危险气息，但是她没有丝毫畏惧，有信心可以走进他心中的那片阴霾。

“有，会死。王妃会永远都见不到本王。”玄霁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倘若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会先去办这件事。”话音未来，沈卿清眼角余光看见颈间靠近的阴影，在那个阴影靠近之前，她迅速继续道：“但是倘若我办完事回去找你，发现你已经...”她哽咽着，不想说出不吉利的‘死’字。

“我会去找你，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陪着你，永远不分开。”

他突然一阵发笑，分不清是自嘲还是自怜。她的答案虽然并不是他想要的，但他却半分也恨不起来。

“所以，本王依旧不是你的第一选择对不对？”他声音颓弱，心近乎破碎。

沈卿清的手早就脱了禁锢，她将自己的手附在他抚摸自己的那只手上，攫取他手中的每一寸凉意。

“所以呀，王爷，这只能说明情况不对。倘若臣妾面对的是一族生死或者一国百姓危急存亡，自然要以众多生灵为重。但若这情况是别人拿刀架在臣妾脖子上，问臣妾跟王爷只能活一个，臣妾自然毫不犹豫选择王爷。

只有一命换一命才是对等的。很多时候，人活在这个世上是有诸多责任的，不能单单因为一个责任未尽就给一个人下定义。”

玄霁感受着眼前的温存，突然自己心中的沟壑填满，又溢出那股可怕的感觉。

那就是他始终害怕的背叛与失去。

不，这些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不想被抛弃，在黑暗里孤零零一个人等死的痛苦与绝望，没有人知道。身下的沈卿清没体会过，所以她才能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安慰他。

他的眼睛一时间变得阴鸷瘆人。

沈卿清绷紧全身，皱起眉头看着他，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她一解释完他就变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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