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玉心花怒放，仰天欢呼。郑大婶也笑逐颜开。

然后天子震惊地看着她从小包袱里翻出她自制的折叠瓦铲，暗忖：天哪，还有人平时带着瓦铲家伙的，这是准备随时补瓦么？

看向东玉凌厉的眼神，心中又惊，难道她随时准备把尸体给砌墙里吗？

那厢里，郑大婶招呼着天子和东玉进了屋：“不忙，不忙，东泥，你和少东家先到我家坐会子。”

一路上郑大婶便和二人叨念着她才把独生女儿南南给嫁到南城，姑爷是个小地主，家境倒也殷实，就是人太木纳，不爱说话，她很担心他们俩怎么交流感情之类的。

她深深感叹着要不是东泥忽然失了踪，本想把南南嫁给东泥什么的，叫东玉别见怪，东玉自然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起来，张三忍不住笑出声来，暂将心中的疑惧抛。

来到内堂，郑大婶两个侄女儿兰儿和婷儿正穿着红衣绿袄，并排坐在坑上玩双陆，看到东玉都惊喜地叫道：“东泥哥哥来了。”

然后，姑娘们的目光在扫到天子那一刻便全傻在那里，眼睛不由冒了星星，不停害羞地交头结耳，可还是忍不住抬头对张三一眼又一眼地看着，俏脸红了又红，对此我相当理解。

郑大婶满面微笑地给天子递上铜手炉，递上热茶，还有一捧瓜子并松仁什么的，东玉全接过来，捻了松瓤，吹去细皮，放到仍带有她胸口温度的帕子里，然后严格地当着他的面嚼了几颗试毒，再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手心里。

天子心中一暖，含笑接了过来。

东玉觉得自己担误天子回宫，有些不好意思，便对天子殷勤言道：“这个茶粗些，比不得少东家平时喝的。你且尝尝这松仁，郑大婶抄的松籽儿蹦儿香，她的乐口铺子远近闻名，这便是招牌炒货呢，放到东市皇城根底下那些个零食铺子里，且要五文钱一把呢。”/

天子咬了一口，意外地点了头，赞了声好吃。

几个小姑娘红着脸怔怔地看着他那文雅俊美的吃相，完全傻在那里，天子见状便大方说道：“你且拿去赏给这几个小妹妹们吧。”

小姑娘们面面相觑，天子咳了一声，改口道：“给几个小妹妹吃吧。”

郑大婶倒打了圆场，笑说：“这神仙般的小哥哥可不是赏你们，快来受了。”

小姑娘们忸怩着不敢过来，东玉便接了给她们递去。

一会儿雪停了，东玉便对天子笑道：“你且陪小妹妹们坐一会儿，我替郑大婶补瓦去。”

郑大婶让长工愣子搬出新买的瓦，又张罗搬梯子，东玉却摆摆手，借着屋边的大树，麻溜溜地跃到屋顶，为防雪盲，东玉在眼上捂着一层帛帕子，慢慢掸着雪。等露出屋脊，再开始慢慢铺瓦。兰儿和婷儿慢慢挪到天子身边，红着脸说着什么，天子一边搭口聊着，目光却不离东玉半分，眼看着凌乱的瓦片在东玉的手中渐渐排得整齐而笔直，东玉偶一低头，正瞧见天子满眼惊艳的神色。

差不多一年以前，东玉也曾经从这个角度俯视一个男人，那人也对她的手艺行过真诚而惊叹的注目礼。

那个时候，那人驻满了她心中每一个角落。不过那时是明媚的春天，而此时此刻却是深冬，她所俯视的是一个耀眼如天神一般的少年，她的心中再无风月根本，也能感受到那少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影子，内心却渐渐地涌起一种不知名的哀伤感，脑海中就冒出一句刀断水那些酸文里的话：满眼繁花似锦，伊混不觉得，唯心中莫名酸楚。

东玉被自己的忽然涌起的多愁善感给吓着了，于是再一次脚下打滑，往地上倒去。

相似的故事，没有相似的结局。

非流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度恐惧，快步冲到院子里，眼睁睁地看着东玉掉到他面前的雪堆里，却只瞪大了眼睛站在雪中，再无法前进一步。

兰儿和婷儿吓得哇哇大叫，朱婶正给东玉端着热气腾腾的馍出来，那盘水灵灵的馍就掉在雪地里。

寒风卷滚着雪团尖啸而过，遮住了众人的眼，东玉一下子从厚厚的雪中冒出来，自以为像天神一样蹦到众人面前，对着众人大叫：哟嗬！

众人在风雪中震惊地看着，半天没坑气，东玉更是得意，仰头哈哈大笑。

非流第一个醒悟过来，气急败坏地向东璃走来，揪着她的领子：“你放肆…..大胆……不准笑了。”

原来他真吓着了，东玉心中有了一丝淡淡的得意，于是她更猖狂地大声笑出来，东玉终于使出了他最可怕的杀手锏，他柔软而冰冷的唇贴上我同样的冰冷的唇，迅速火热起来。

相似的故事，也许有相似的结局。

周围女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郑大婶晕倒在雪地中。

秋善咕哝着翻了个身，拉走了东玉全部的被子，东玉本就没有睡着，昨夜天子的吻第一千次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彻底睡不着了。

她记得她的亲亲师傅辛追曾经说过：伟大的暗武士注定孤独一生，至死方休。

当时赵疯子还仰着脖子傲然补充道：他们美丽强大，绝世风采，流芳百世。

他们这群小暗人那时都激动地看着人他们的师傅，心中满怀敬仰之情，小脑子里对黑暗英雄浮想联翩。只有东玉傻不愣登地看着赵疯子，忽然对辛追说了一句大实话：“堂座大人，这辈子您注定成不了伟大的暗武士。

赵疯子瞟向辛追的眼神尴尬而得意，而她得到了人生第一顿拔麟鞭。

想了整整一天，最后还是决定往伟大的暗武士这条光明的道路上一头走到黑。

于是她开始编织着各种在不伤害天子男性自尊的前提下，拒绝张三的借口，她的思维从浩瀚的宇宙星尘，划过烟波浩淼的蔚蓝大海，再落到几天不洗的臭脚丫，还特别爱扣的习性上，大约收罗了几萝框的说辞，最后信心满满地认为可以完全不伤害他的感情，结束这一段风花雪月情事时。东玉慢慢坐了起来，咪着眼睛看着窗外清凉的月光，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悄然换上了衣行衣，来到同天子约定好的地点，见到了接头人，眼前有一个貌美的宫装女子，正擎着那盏琉璃宫灯，正是笑语。

东玉对笑语行了一个礼：“见过笑语姑姑。”

笑语依旧冷着一张脸，对她还了一礼：“今夜太后忽然架临崇元殿，张大人正当值，便让奴前来引东堂卫出宫查案。”

今天是刀断水的期限，这幕后之人就要现身了。

东玉诺诺称是，笑语便给我一卷地图：“东堂卫只要按此图走，便能直接到西林苑，东堂卫自行出宫便是。”

只有到西林苑？东玉正要问到西林苑再怎么出去，笑语只是没有表情地把那盏宫灯放到我的手上。然后裹紧披风往一处石门隐去，没有一句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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