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良良怎可能不难过。看他毫不在乎的样,她才更揪心。
她嫌他话说得简单。追问:“报官没有?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成了乞丐?
元良良打量他,发现除了一只脚是跛的外,身上其他都是完好的。她不觉得他走不回去。
金昌望着她,眼神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凄迷:“其实,我是前不久刚逃出来的,想回去,可身无分文,回去的路又远。”他,也不想回去。
“我也怕被那伙人再逮回去。刚被他们关起来时,我逃跑过一回,刚巧跑到了县衙,以为有救了,谁知那些差役直接把我送回了贼窝。后来我才知道,官贼勾结。”
元良良捏着拳头问:“哪个县衙这样大胆,我非得扒他一层皮不可!”
金昌担心望着她。
元良良看出来,解释:“不打紧的,公子认识的人多,一个区区县令胆敢为非作歹为虎作伥,咱们是为民除害!”
金昌摇头:“贼人有县令保他们,指不定县令有城守保他们,而城守还有上面的官。官官相护,没有用的。”
元良良不信:“总不至于陛下也站在他们一边。金昌哥大可放心,公子他上头有人,再大的官咱们也不怕。”
“公……”
金昌想问她和公子怎么一回事,刚张了嘴,听她又问。
“你还没说哪个地方的县衙?”
金昌告诉她。
“金昌哥是男人,他们抓金昌哥做什么?”
金昌努力想了想,说:“兴许男人力气大,我被他们带去山里凿石头,不是这座山就是那座山,这些年似乎一直在山里。”
他摊开手,失神望着自己的一双布满老茧粗粝不堪的手。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握过笔的手,不曾想有一日会变成这般。
元良良也瞅着他手心如刀绞。
她是知道的,他家里穷,父母兄弟从小揽下所有的活,只为让他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他也聪明向学,本该出仕的人,如今遭此劫难。
元良良以为他是赶考途中遇贼人,想想,安慰:“金昌哥可知今年的殿试魁首?他进京赶考六次,五次落榜不气馁,终于在今年中了魁首。我相信你也可以的!”
真的可以吗?金昌悲哀想,六年,他荒废了六年,如今他怕是提笔都觉生疏。
元良良见他的样,也想起来,她小心问:“金昌哥是何时出来赶考的?”
金昌愣愣望着她,须臾艰难道:“景昭二十一年春。”
景昭……二十一年?
那一年春她刚生下小胖子。
整整六年!
他说逃出来不久,也就是前面五六年他都被贼人关着,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好不容易逃出来,他没钱,不敢找官府,又怕被贼人抓回去,只能当乞丐。
元良良眼眶湿润。心里打定主意要帮他度过难关。
赶考的事眼下不急,他需要和家人团聚。“这么多年,家里指不定多着急呢。过两日,我差人送你回去吧。”
怕他害怕贼人,她赶紧说:“不必担心,公子刚好有事要遣人过去,到时顺路。咱们人多,大家还都身手了得,贼人不敢招惹的。”
金昌没有什么反应,只笑了笑,问:“一直都是你问我,我可不可以也问问良儿?”
元良良好说话的点头,随后看着他,等他问自己。
纵使问题在心里埋了多年,真的问出口,还是语涩。“……良儿离开临沅县的第二年,我听元家的人说良儿给一大官做了妾室?”
大官?
倒也是。陛下还是四殿下时可不就是大官嘛。
她点头:“没错。”
金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良儿不是说宁做小老百姓家的正妻,也不做大官妾?为何就……”
元良良见他半天挤不出话来,叹口气说:“都是被逼无奈。金昌哥知道的,当初我离开临沅县就是迫不得已,想当然嫁给谁嫁给什么人一样的身不由己。”/
金昌听她这么说,心里好受许多。他伸手抓住元良良落在石桌上的手臂:“良儿受苦了。是金昌哥不中用。”
金昌忽然激动起来,元良良想抽回手,没能够,于是用另一只手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臂。
她觉他的话有些莫名。她受不受苦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实话说:“其实也还好,吃得好住得也好。金昌哥不用替我难过的。”
金昌只以为她在安慰自己。自嘲苦笑:“你不用故意瞒我,给人做妾怎可能好。是我无用,百无一用是书生,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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