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良良听到这里，表情不复刚才的凝重，问：“二伯母怎就肯定是元有慧杀的？元有慧承认了？”

郝氏点头：“你二伯托关系见到了你堂妹。”

他们能托谁的关系？元良良忽然想起元承庭找她的当日悄悄和她说的那话。要借陛下的光。敢情在县衙也好使。

元良良好奇：“那怎么没托关系，让县衙把元有慧放了？”

郝氏想到什么，气恼说：“我也跟你二伯这样说，既然认得人，把有慧放了多好。结果你二伯竟然说不能为难人家，人家放他进牢里已经给足面子了，我们不能得寸进尺。还说什么有慧要真的杀了人，也是她命中有此劫数！二丫头你说说，你这二伯配当个爹嘛，他就连人都不配当！我当初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哟……”/apk/

元良良决定换个话题，问：“二伯母刚才说，寡妇是睡过去之后把人淹死的？”

“是呀！”

“你确定是睡过去之后？”元良良又问一遍。

郝氏没多想，说：“除非你二伯传错话，反正我不会听错的，我可是追问了他三遍，他说有慧说的就是这话。她见寡妇睡着，就把她按进了水里。”

元良良听到这，更不担心了。她开始津津有味吃起点心喝起汤来，还招呼郝氏一起吃。

郝氏哪吃得下。她还想再说话，眼神落在元良良高耸的肚皮上，一时忍住了没再开口。

一直等元良良吃下去七八个小包子，又喝光一大碗蔬菜瘦肉羹后，她才问：“二丫头，你说这事该怎么办？二伯母不是想为难你，但真的没有主意了。要是救不出来，能不能保住她的性命就好。大不了以后逢年过节，我去牢里陪她。”

虽说她二伯母这话说的很是感动她，但元良良也不打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万一她大嘴巴，把事情传出去，被黄家人知道，他们早做打算，这事就难办了。

元良良只让郝氏不用太担心，她会想办法的，然后让人将郝氏送了回去。

春雨啃着点心好奇问：“主子想到办法了？”

元良良反问：“你们说睡着的人会淹水吗？”

春雨迟疑摇头：“不知道呀。我又没淹过。”

香黛也跟着摇头：“奴婢倒是淹过，奴婢老家发大水，但就是没试着睡着淹过。”

元良良也没尝试过，但她有看过一个话本子，里头的角儿被继母在睡梦中扔进河里，结果就呛醒了，角儿刚好又会游泳，爬上来后还假装厉鬼回家里向继母索命来着。

但元良良也不敢轻易相信话本子里讲的，她得找人试试才行。找谁呢？

春雨和香黛瞅着主子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都有些怕。元良良闭着眼让两丫头藏自己身后，一左一右她们自己选，她点中谁就是谁。

不巧，点中了春雨。

让春雨在浴桶里边泡澡边吃零嘴边酝酿睡意，终于——

春雨一个激灵从浴桶里跳起来。

她满头满身的水，还被水呛的连连咳嗽，而她家姑娘正挺着可怕的大肚子仰天大笑，手掌心都拍红了。

闫敏也算是新任县令的老熟人了，梁县令是从外地被紧急调任过来的，过来后处理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元承庭卖死鱼致死案，故知道了闫敏是某京都大官的下属。

之前元承庭能进狱中见元有慧，也是求的梁县令。梁县令想着卖大官一个面子，虽不能把人放了，但让他们父女见一面倒也不是难事。

此次又见闫敏登门，说是为了元有慧的事，梁县令心里“咯噔”一下，这大官要是让他颠倒黑白弄虚作假可如何是好，他可不做那等黑心昏官！

闫敏将自家贵妃的说法，又言简意赅和梁县令说了遍。

梁县令听明白，忙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哪！大人果然是大人，见多识广！”

闫敏想着这话要是贵妃亲耳听到，怕是小皇子要提前出来。

梁县令送走大人后，就返回牢里，再度审问嫌疑人元氏。

元有慧被带进一间四面八方挂满了血淋淋刑具的牢房，她心里有悔恨，有不舍，看到刑具的那一刻，她只想快点了断自己，好过再受苦。可她没勇气撞墙，更没勇气咬舌自尽，她想到这里，嚎啕大哭起来，哭又不敢哭太大声，怕惹恼了狱卒给自己上刑。

梁县令恐怖如斯的声音想起：“元氏，本官再问你一遍，付家寡妇可是你所杀？”

元有慧磕磕绊绊回话：“是，是罪妇鬼迷心窍，罪妇后悔了……”脑中想到这段日子所受的屈辱，她又抬起头，咬牙说，“不，罪妇不后悔！大人不如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

梁县令不苟言笑问：“你之前说，付家寡妇让你给她洗脚，还让你立规矩罚跪，还当你丫头使唤，还不准你夫君碰你？因此，你怀恨在心，特意在她洗澡时守着，在趁她睡着时，将她按进水里，是这样吗？”

她杀了人，谁都救不了她。眼下她只想一死了之。元有慧毫不犹豫点头。

梁县令琢磨了下，又问：“是特意等着付家寡妇睡着吗，还是不是特意的？说实话！”/

元有慧吓一跳，哆哆嗦嗦答：“……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

“……不是……”她都一心求死了，还不放过她。元有慧觉得自己的命真是好苦呀！

“不是的大人。我怎么会知道那女人会睡着，谁会洗澡的时候睡着。是那女人的丫鬟小草说她找我，我才去的。罪妇过去时，她就睡着了。我记恨她昨天罚我刷马桶，骂我是粗使丫鬟的命，我就想吓唬吓唬她，谁知不当心就把她淹死了。”

梁县令：“你沉她下去时，她可有反抗？”

元有慧摇头：“她都睡着了，像死猪一样，没有一点反抗。”

梁县令：“你把她淹死后，可有逃跑？实话招来！”

元有慧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罪妇是想逃跑来着，可刚从屋里出来，就被人抓住了。”

梁县令沉思后，又问：“第一个发现你的人是谁？”

元有慧：“是两个小姑子，之后黄有泉回来看到，就报官了。”那天她也像眼下这般求黄有泉，可他踹开她后，边往外跑边嚷嚷着“元氏杀人啦，快报官”的话。

他们明明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他却像从没认识她过一样。

元有慧又被带回了那间充斥着臭味，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和她关在一起的也是几个杀人犯，但和她们相比，元有慧觉得自己特没出息。

她好像也只敢冲着元二丫龇牙咧嘴。

对了，她还没兑现承诺叫元二丫一声“姐姐”。现在好了，她永远也不用叫了。

对过有人冲她扔了两根稻草，一根插在她鸟窝一样的头发上，一根掉进她的衣领里。她不敢拿出来，怕她们又像之前一样报复她。

结果，她就听到对面传来几个女人尖利猖狂的大笑声。

“干什么呢？！”门口响起狱卒的呵斥声。

她还是头一回听到狱卒维护自己，然后她又听到牢房门被打开的“哐啷”响，之后她就被换了一个牢房。

换的牢房虽然还有人，但显然她们和之前那些疯子不同。黑暗中，元有慧听到了哭泣声，出于同命相连，她安慰人家：“既然事情都做下了，现在后悔也晚了。不过我听说砍头很快的，一眨眼就不疼了。”

两个女犯人其中一个哭得更惨烈了，含糊道：“爹，娘，你们早该带小丫去的，如今也不用偷人家的鸡吃被砍头了呀！”

另一个哭着去抓铁栅栏：“我不过是偷了那胖子一两碎银子，怎么还要砍头？！大人，民妇冤枉啊！”

元有慧一听这话懵圈了。杀人犯不该杀人犯关一起的吗？这是把她关错了？

大概是元有慧安慰了她们，两个女犯人哭累了，都坐到元有慧身边。其中一个开口：“我小孩病了不得已偷了人荷包被抓的，她偷了邻居一只鸡被抓的，你呢，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元有慧很不好意思的，喃喃说了两个字：“杀……杀人。”

她这话一出，两个女犯人都默默坐远了。

两日后。

牢门“哐啷”被打开，狱卒大声说：“你们好走了！利索点！”

元有慧看着同屋的两个女犯人欢天喜地前后出去，她垂着头，只当看不见。

“磨蹭什么呢？喂说你呢，牢饭好吃吗？”

元有慧不敢相信指指自己，随后，像怕狱卒后悔似的，忙不迭爬起来，往外跑。

等出了牢狱大门，站在大街上，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看着晒在身上的阳光，她还是像在做梦一样。

她发现两道目光看着自己，抬头就和牢里的两个女犯人对视上。两人的目光像在问，“怎么她一个杀人犯还被放出来了”，元有慧自己也不知道，当然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个女人没再搭理她，转身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元有慧一路走着，一路想，这究竟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她觉得只有一种可能行得通。她被人救了。可谁有能耐救她一个杀人犯？

她只想到了一个人。

元有慧纳闷，元二丫究竟为什么要救她？她又不值得她救。想着想着，元有慧哭起来，一路哭，又一路跑。

她没有回元家，当然更没回付家和黄家，她去找了元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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