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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天,张越便在新丰县衙内,审阅起他离开后这些日子以来,新丰内外大小事务。
因为在一开始,就建立了比较完善的财务审计制度和记录制度。
所以,相应资料和文书,都是一应俱全。
这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张越将大部分文书与报告都扫了一次,并借助强大的记忆力,在思维深处建了一个表格,将相关数据对照着录入。
然后拿起笔,在案几上将这个表格画出来。
画好以后,张越看着自己面前的表格,砸吧了一下嘴巴,感叹道:“资本的力量,果然超乎想象!”
表格显示,在张越离开后,新丰的工坊产出,不断增加,在六月麦获后达到顶峰!
曲辕犁、耧车乃至于镰刀、锄头全部热销。
销售区域,已经不再局限于关中,而是向着天下郡国辐射。
河洛、燕赵、齐楚,都有商贾来新丰进货。
商品供不应求,于是商贾们不断扩大生产规模,加上还有少府工坊转移的技术以及各家自家发明创新的各类技术。
随着时间推移,技术熟练,管理合理,各类商品的生产成本不断下降。
尤其是曲辕犁、耧车这种昂贵的大型农具,成本已经比去年下降了一半!
换而言之,哪怕未来其他地方的人也掌握了曲辕犁和耧车的制造技术,在成本上他们不可能是新丰工坊的对手!
说不定,新丰的工坊未来可以做到用别人的成本价来打死竞争对手的奇迹!
而这正是大规模劳动密集型织造业的优势。
压榨成本,提高生产效率,降低商品单价,大量出货,大批销售。
单枪匹马的小作坊与小手工业者,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还只是现在,若未来技术更加进步,出现了机器,全世界的手工业都要被消灭!
而现在新丰已经不仅仅只有农具、武器制造了。
新的分支也开始出现。
特别是随着毛纺织业的兴起,毛纺工坊也在新丰出现,并悄然的壮大起来。
只是……
看着面前的表格,数据上诚然是一片光明。
但,数据之外却还有别的东西。
譬如压榨、剥削、奴役工人。
因新丰禁奴,作坊主无法通过将大量奴婢安插到工坊内剥削,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奴隶不行,他们便‘释放’奴婢,然后与这些奴婢签订为期数年甚至十年的契约。
这种契约,其实就是后世课本上司空见惯的包身工。
作坊主们随便拿点钱,卖断工人数年的工资、薪酬,然后就完美的规避了官府的监管。
如今,这种模式在工坊园内随处可见,甚至有成为主流的趋势!
没办法!
商人就是这样,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可以亲手出售绞死他们自己的绳子!
古今中外,自己卖出绞死自己的绳子的笨蛋还少吗?
但,几个人吸取教训了呢?
前仆后继,英勇跳坑者,依然络绎不绝。
现在也是一般。
张越知道,他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不然的话……
现在,新丰工坊园里才两万雇工,类似的包身工可能也就几千人,还无伤大雅,还镇得住场子!
但是,等到这些工坊园的工人数量超过十万、百万,包身工超过一万、十万、数十万的时候。
还镇得住场子吗?
到时候,几个被剥削、压榨的痛苦不堪,生不如死的男人凑到一起,议论起来。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再有一个男人,晚上悄咪咪的工坊园的角落里学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
两个人揭竿而起,烽烟瞬间就会燃遍。
而且,比起农民起义,集中的工坊雇工起义的规模,可能在一开始就会超出想象!
譬如欧陆已经过去的斯巴达克起义,就差点把罗马元老院的元老们拉下来搞基。
而,那不过是区区几千奴隶角斗士的造反罢了。
几万,几十万,身强力壮,而且就地可以获得武器,并得到武器制造基地的工人要是造反了。
老刘家恐怕一秒钟就会被赶出长安城。
到那个时候,无论胜负如何,这工坊和工业,都会被统治集团视为大敌,再也没有人会去推动和发展了。
所以,工人待遇和包身工问题必须解决!
“陈县丞……”张越对着一旁的陈万年招招手:“县丞去通知一下,就说明日本将军在县衙设宴,与县中良绅、豪杰及工坊园中名流共饮、共商未来大计!”
陈万年立刻就拜道:“诺!下官这就去通知!”
待陈万年走后,张越便又对胡建道:“胡县尉,吾有一事,要托付县尉……”
“将军请吩咐!”胡建马上道。
“新丰工坊园日益扩大,产出、利润,皆丰厚而利民,然,天下事,事不豫不立,今汉法虽有《商律》却无《匠人律》及《工律》,吾欲请县尉为此二律先驱,先编纂新丰之《匠人规》《工规》,行之于新丰辖区,令市民工商,皆有法可依,有法能依!”张越笑着道。
这其实就是后世地方官府的《XXX管理条例》的翻版,很适合用在小地方,作为实验试点。
胡建听着却是精神振奋,高兴的道:“下官谨奉命!”
这事情若是做成了,胡建知道,自己就赚大了。
而且,还可以反哺自己的学派,让法家势力更加深入的影响汉家正坛与朝堂!
甚至,直接踢开黄老那帮弱鸡,独掌汉家律法权威!
当下,胡建便急急忙忙的出去做事了。
张越则将田水叫过来,吩咐道:“去替我请工坊署令吏丁缓来此!”
“诺!”田水立刻领命而去。
张越则将案几上的表格收起来,然后命人温好酒,准备好下酒菜,静待丁缓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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