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帝有八部族归汉,汉太宗甚至出现了单于的近臣,带着一万多人‘投奔’王化的奇葩事情。
故而,先贤惮听着兰衍辛的话,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冷笑:“姑且当他是一个忠臣吧……”
他悠悠说道:“但那也不过是且鞮侯与狐鹿姑的忠臣!”
在先贤惮眼中,李陵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特别是轮台之战后,先贤惮一夜之间发现,自己的部族里,有许多人开始崇拜和敬畏李陵这个坚昆王。
甚至连西域诸国的国王、贵族们,也明显更敬畏和亲近李陵这个外来户。
那让先贤惮产生了极大的忌惮与危机。
只不过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如今这个时候决不能与李陵产生分歧。
但……
若是登上单于宝座后……
那就不一样了。
李陵,终究是汉人,而且是且鞮侯单于留给狐鹿姑的辅佐大将。
而先贤惮更听闻了,狐鹿姑当初曾在退兵路上,将其子虚闾权渠托付给李陵照看。
仅仅是这个事情,先贤惮便容不下李陵了。
匈奴的单于之争,从来血腥残忍。
篡位者,必定会和遥远的非洲大草原上篡位的雄狮一般,必定会想尽办法咬死、吃掉前任统治者的孩子。
而且,其手段远比猛兽血腥。
哪怕是女人,篡位者也不会放过!
冒顿大单于杀头曼单于,就将头曼单于的孩子——他的兄弟姐妹尽数斩尽杀绝!
尹稚斜单于篡位,做的更酷烈——那一次,尹稚斜单于连军臣单于的妻子、甚至远嫁西域的女儿们以及外孙都没有放过。
这样做的好处,非常明显——只要将敌人的后代杀绝,就再也不用担心可能的复仇与卷土重来了。
不然的话,只要有一个后代留下来,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初月氏人灭乌孙,猎骄靡逃脱。
几十年后,猎骄靡在匈奴老上单于的帐下为将,亲自率军灭月氏,斩月氏王首级以献老上单于的故事,可没有几个人会忘记!
故而,在李陵答允狐鹿姑的那个故事传到先贤惮耳中时,在先贤惮心里,李陵已被永久埋葬!
想到这里,先贤惮问道:“乌孙那边有回复了吧?”
兰衍辛拜道:“屠奢英明,翁归靡已经应允让匈奴翕候出境助我!”
“好!”先贤惮闻言,终于展露笑颜:“待匈奴翕候进入危须境内,立刻通知我,我将亲自去迎!”
乌孙的匈奴翕候的实力,其实不大,撑死也就四千到五千骑。
但……
乌孙骑兵的出现,对他和整个匈奴而言,都是一张美妙至极的王牌!
想象一下,汉匈战场上,出现一支乌孙骑兵帮着匈奴人作战。
这个消息传回汉朝,汉朝君臣会怎么想?
他们会知道,乌孙翕候不等于乌孙的事情?
他们懂乌孙与匈奴之间的特殊关系?
就算有人懂,恐怕也很难解释。
况且,以先贤惮的理解,汉人的脾气素来暴躁。
所以,匈奴翕候参战的那一刻,就是汉-乌孙联盟瓦解之日。
到那时,汉朝即使不敌视乌孙,出兵讨伐后者,至少也会疏远。
如此,匈奴就可以去掉一个腹心之患。
一念及此,先贤惮就吩咐说道:“派人去向乌孙左夫人问好!”
“请左夫人告知小昆莫,吾有一女,愿妻昆莫!”
现在的乌孙昆莫左夫人,就是从前的军须靡的左夫人,同时也是儿单于的妹妹,现在的乌孙小昆莫之母。
对先贤惮来说,笼络、影响和控制那个小昆莫,可能是未来数年的重点。
“您的意志!”兰衍辛跪下来磕头。
……………………………………
李陵走在夜色中的匈奴营地。
心中念头纷飞,万千思绪起舞,眼睛则瞄着营垒中渐渐燃起来的火堆。
“还有半个月……”李陵轻声低吟着:“半个月内必须决胜负!”
如若不然,匈奴的粮草与人力都将被消耗殆尽。
要知道,这一次为了能在这尉黎与汉军决一死战,先贤惮几乎赌上了所有。
甚至进行了透支!
目前整个龟兹、危须、焉奢、莎车甚至精绝、且末等国的国库,乃至于贵族百姓的粮仓,都已经被强逼着运来。
而为了运这些物资,大批大批的人民被强制征发。
西域诸国,已是怨声载道。
很显然,这样的做法,必然导致一个结果——哪怕此战打赢,匈奴也将尽失西域民心。
西域各国的贵族,特别是那些亲匈奴的贵族,只要脑子不傻,在看到这个情况后,也都会醒悟过来,并明白——匈奴从来没有将当人看过这样的事实。
不满与怨恨、敌视的种子已经埋下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它们很快会发芽长大,然后迅速撒遍西域。
匈奴自然明白这样的决定的危害。
但,大难临头,没有人在乎这些。
因为,所有高层都知道,此战若败,西域必失!
既然如此,那么西域各国的友好与好感,自然就成为了不值一钱的廉价货。
今日以前,李陵还为此忧心忡忡。
但此刻,他却巴不得匈奴人搞得越来越大。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接下来,我该去向西域各国国王问好了……”李陵微笑着。
熟读史书的他很清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交好西域诸国的机会!
雪中送炭,自是比锦上添花更得人心,也更博好感。
“仔细想想,西域亦是王霸之基,不亚关中、河洛之圣地!”李陵在心里暗暗想着:“此地有天山之险,计示水之润,更有无数雪山积雪之泽,只要能建一郑国渠,再兴农稷之事,广农夫之器,起码可垦上田数百万亩,中田千余万亩……”
“且西域位丝绸之要冲,东接河西,西连葱岭,工商之利岁在数万金!”
“有山有水有土地有资源……”
“只要治理得当,与民生息,鼓励生育,不出百年,必有秦楚之姿!”
想到这里,李陵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因为他知道,此战之后,无论胜败,他都有机会染指和控制西域。
这意味着什么,李陵非常清楚!
内心的野心之火,熊熊燃烧,让他兴奋莫名,亢奋无比。
若不是顾忌匈奴人,此刻他已经仰天长啸了。
“李广利也好,先贤惮也罢……”他得意无比的轻声说着:“都只是为我织衣裳而已!”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雏形了。
当然,在执行这个计划前,李陵知道他得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即将到来恶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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