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寒影蛊惑,卿浅告诉华辰,她是倾妃,曾经是景荇的未婚妻,现在是景臻的情/人。他们送她进宫,其实别有目的。他们与她里应外合,让帝王深陷美色不能自拔,然后再趁机起事。
此等耻辱,华辰怎能容忍!不顾群臣劝阻,立刻就发兵攻打东洲。景家两兄弟不明所以,也只能被逼反抗。
由于出师无名,此举更是惹的民怨沸腾。世人纷纷骂他昏庸无道,他却似乎置若罔闻。
如今也就只有南洲尚可掌控。但是南洲许裳听闻丈夫景荇风/流无情,而且此时身陷危难。她本就是个烈女子,心想这等薄情之徒,怎能死在他人手中。就算是死,也只能由她亲自了断。于是她偷了南洲兵符,开始进逼皇城。准备先救出丈夫,然后当面问清。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许裳谋叛这件事,正是流放南洲的花瑾密报给华辰。天下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华辰并不在乎珞妃之事,所以才没有重罚任何人。不过是找个借口将花瑾派出去,安插在南洲作为密探。一来是为了安抚南洲,让那些有识之士耽于逸乐不思进取;二来也是为了监视他们,稍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禀报给皇宫。
南洲王的兵符,那是唯一没有交给许常的宝物。许常成天挂在嘴上,不死心地天天去看望花瑾。兵符失窃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告诉花瑾。
收到密报之后,华辰立刻派人前去截杀许裳。许裳手下的兵将全军覆灭,眼看许裳将死,却半路杀出个孟锏,将她救走。
哀鸿遍野,民怨冲天。帝国在风雨中飘摇,随时都可能坠落。
世人无路可走,唯一的信仰就是,盼着有谁能够拯救他们。
他们跪在玉像前,日夜叩首祈福。香火缭绕。玉像却愈发凄清。
有人心生不满,竟然抓起石头,朝玉像砸去。玉像的衣袂渐渐残缺,她却仍然是静默不语。
她用那双宁和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世人。世人赞她毁她,她都只是无言以对。
世人闹的累了,渐渐散去。四周宁寂如故,恍惚有清风拂衣。
夜色沉沉,卿浅飞到她的面前,给她披上外衣。她紧紧地搂着母亲。忍不住潸然泪下。
“娘亲……我做的到底对不对……世人那般愚昧……他们忘恩负义……无情自私……他们只知道索取恩惠。却从不知回报……他们竟然这样对你……又怎配得到你的庇佑……天地混浊……就此毁了也罢……”
母亲的怀抱如此温暖。即使只是玉石,也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宁。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耳畔传来清柔的呼唤:“孩子……我的孩子……”
一个激灵,卿浅睁开了眼睛。
让她大为震愕的是。她竟然真的依偎在温香的怀中!
宁媗受了世人香火供奉,终于能够勉强显出幻影!
月色幽暗,她的脸上似乎渡上柔和的清晖,看起来那般虚渺。
“孩子。”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疼惜至极,“爹娘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受苦了。”
“娘亲!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卿浅惊喜万分,又忍不住大哭起来,“为何娘亲从来都不肯现身!为何不肯看一看我!”
“傻孩子。我已是亡魂,如何能够现身?近些日子香火旺盛,所以才能渐渐凝成幻象。”
“娘亲!终于见到你了!女儿真的好想你!”卿浅紧紧抱着她,又哭又笑,“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
“真是个傻女儿!爹娘如此爱你。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只是命运弄人,我们一家三口注定无法相聚。”
“上天这么残忍!我们为何非要任它摆布!我可以改变命运,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孩子,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你可知道我有多心痛!我想要阻止你,可是无能为力!我也想过托梦给你,可惜我的魂魄几乎已经散尽。”
“娘亲,难道你竟然认为,女儿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错的?”
“逆天而行,大错特错!”
“我都是为了救你们啊!那些被你守护的世人,全部都是虚伪之辈。他们怎样对你,你也看到了!曾经如何,他们现在仍然如何。这么多年来,他们竟然毫无悔恨!非但如此,他们需要你的时候,就装模作样拜一拜你。不需要你的时候,竟然……”卿浅摸着她手上的伤口,心疼地问道,“娘亲疼不疼?”
“无论他们怎样对我,我都不会感到疼痛。我唯一心痛的就是,他们继续这样沉沦不知。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受到无尽的苦难。而在这样的苦难之中,他们需要一种信念。只要信念不灭,这个帝国就不会毁灭。天地之道仍存,亘古不变。”
“我不明白。”
“我只能告诉你,帝国绝不会灭!”
“我不相信!我努力了这么久,用尽了一切办法!它若不灭,我心不死!”
“孩子,放手吧!你已经害死那么多人,甚至连疼爱你的朗铭也被连累……”
为了保护宁媗的女儿,朗铭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可惜的是,从生到死,他都未能再见宁媗一面。
卿浅怔怔地看着她,仍然满脸倔强:“至少你现在能够显身,那就说明我的努力不是毫无作用!既然如此,我更加不会放弃!还差一点点,我就能大功告成!到时候,你和父亲就会复活!”
“只要帝王之力毁灭,死去的人就能复活?真是天大的荒谬!孩子,你已经入魔太深。你被自己的心魔所蛊惑,若是不及时收手,将会万劫不复啊!”
“我早就做好万劫不复的打算!我不怕死,我只怕活着毫无意义!”
“难道就因为你这荒谬的意义,而要害的整个天下陪你万劫不复?倘若如此,就算我们真的复活,又如何能够心安!这座帝国,可是我和你父亲用生命去守护的地方!难道你真的忍心将它就此毁灭!”
“娘亲,你在怪我?可我是爱你们的啊!”卿浅痛哭起来,“我这么爱你们,不惜一切地想要救活你们!为何……为何你却忍心怪我……”
“孩子。”宁媗为她拭去眼泪,柔声说道,“母亲怎舍得怪你?我们又何尝不爱你!当初我们拼尽性命,就是为了能够让你活下来。你只要好好地活着,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我知道你的爱,可是你又是否知道,真正的爱,绝非如此。”
“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那些对我来说,都已经毫无意义。”
“你跟离恨殿大弟子的恩怨情仇,我都已经知道了。倘若是我,我绝不会如此对他。孩子,学会宽恕,学会忘怀。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爱之所在。”
“我虽然跟你容貌无二,但是你那样的情怀,我永远都学不会!我只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孩子……”宁媗摇了摇头,轻轻抚了一下脸上残缺的面具,对她说道,“面具所能遮住的,并非只是容貌。”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娘亲的意思是……怕我会连累你的清名……”卿浅蓦然松开她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从袖中摸出匕首,猛地往自己的脸上划去。
她绝决地说道:“只要我毁了这张脸,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他们也就不会因此而对你发难!”
“孩子!”宁媗惊叫一声,伸手想要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却见她瞬间退的更远。
“世人心中,娘亲的名字与容貌圣洁无比,绝对不能受到丝毫污浊。对不起……差点连累了娘亲……”
卿浅说着,又一刀从脸上划过。
“孩子!你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倔强!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伤害我们!”
“家仇可放,情仇难解。我恨魔界,更恨仙界。然而我最恨的……是我自己……我不能将娘亲的传说毁灭……也就只有毁灭自己……如此一来……娘亲就再也不会责怪我了吧……”
“孩子!孩子!”宁媗对她伸出手,“父母从未责怪过你,只愿你快乐无忧……为何你却不懂……”
“娘亲……对不起……我不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当初你们却用生命去保护我……”
“孩子!我的孩子!”宁媗流下泪来,她悲痛地说道,“父母从未在你身边保护你,而如今……竟然会冷漠至此……”
“娘亲,无论将来如何,请你记得,我是你们的女儿,我永远都爱你们!”
“孩子,事已至此,我知道多说无益。我魂魄将散,也无法再去阻止你。只是你要记得,我们宁愿用自己的永世寂灭,来换取你的一世安宁!”
望着她的容颜渐渐幻灭,卿浅再次痛哭起来。
“娘亲!不要离开我!”
宁媗心痛至极,叹息道:“倘若有一天你想回头,你只须记得——”
圣莲炽烈,子规啼血。大爱无情,天道可改。
这句话,卿浅如何能懂!只是到了最后,她却要用生命去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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