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1 / 1)

扶贫小村官 微龙唐 2553 字 8个月前

一周后,一辆旧捷达七拐八拐,终于穿过蜿蜒的群山,抵达了芝麻山村。这是一个偏僻而清贫的小山村,四面环山,唯一的出路便是他从市区赶来时走过的那条窄路。车厢里的空调早已罢工,付平推开车窗,一股子潮湿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明是从早上八点出发,仅仅二三百公里的路程,因为路况较差,整整开了八个小时,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才到达。

此时村子里静悄悄的,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稀疏的鸡鸭在村头的水塘边徘徊。

付平是个干实事的人,他没有多做停留,与送他前来的司机小李挥手告别后,拎着行李直往村委会赶去。村委会是一座朴素的瓦房,门口立着的牌匾已斑驳剥落。几名大爷闲适地坐在檐外的长条凳上晒太阳,见有陌生人来访,纷纷朝他瞟去狐疑的眼神。

"哪位?来做什么的?"一个大爷敞开了衬衫短袖,挺着肚腩朝付平问道。

"我叫付平,是新任命的驻村干部,你们好。"付平诚恳地点头示意。

"噢,原来是新来的村官啊。"大爷们面露笑容,起身相迎,"欢迎欢迎,我们还以为是哪家的推销员呢。"

付平礼貌地笑了笑,心里暗忖:这些老人家似乎对自己并不太上心,只怕以后的工作会有诸多阻力。

村委会里逼仄拥挤,陈设简陋,到处是灰尘和老旧家具的气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正对着一台放着锣铛镲铲的旧电视机摆弄,见有人来显得有些局促。

"王村长,这位是新任命的驻村干部付平同志。"陪同付平的大爷介绍道。

老人放下手中的遥控器,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与付平略显生疏地握手:"哦,你好你好,我是这里的村长王占魁。有什么工作需要安排吗?"

"村长您好。"付平恭敬地点头,"我刚到任,还不太熟悉村里的情况,不知能否给我一些时间熟悉相关政策和村情?"

"没问题没问题。"王占魁敷衍着,眼神有些漂移,"我正在收看卫视呢,你先仔细查看一下村里的档案吧,有什么需要再问我。"他含糊地挥了挥手,示意付平自己查阅资料。

随后王占魁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门:"哦,对了,晚上还得给你安排住宿,好好接风洗尘。"说着就领着付平离开了办公室,走进村委会附近一处陈旧的平房。

"你就暂时将就着住在这儿吧。"王占魁指着其中一间略显简陋的房间,"条件不算太好,不过也只能将就将就了。你把东西先收拾妥当,晚上我叫你过我家喝几杯。"

付平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将行李整理好,刚打理完周围卫生,就听见王占魁的声音传来:"小付,咱们走,该痛痛快快地喝一杯了!"

于是付平被王占魁叫去他的餐桌前,准备热情款待这位新来的驻村干部。一进门,就看见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酒菜,儿媳妇还正忙着往桌上一一添菜。王占魁拍着手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咱们先小酌一杯,庆祝小付你的到来!"

"多谢王村长的接风洗尘啊。"付平谦逊地举起酒杯,与王占魁的杯子相碰。这时,一个妇人端上了一道菜肴,热情地招呼着付平赶紧动筷。

付平只觉眼前一亮-这等阔绰的酒菜可着实把他给惊着了。他现在又累又困,哪里吃得了这许多美味佳肴?但看着王占魁馋涎欲滴的样子,付平也难免有些心慈手软,只好应酬着陪同狼吞虎咽起来。

斟满了酒,付平刚送到嘴边,就听外头一阵慌乱的呼喊声传来:"村长!村长!有人打架啦,头都破了!"

王占魁身子一震,粗暴地放下酒杯就要冲出去看看什么情况。付平连忙叫住他:"王村长,我跟你一起去吧!"

"没事没事,你在屋里慢用,我去去就来。"王占魁看了付平一眼,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门破龟裂的院落里,一股子酒气和血腥味儿扑鼻而来。付平心有疑虑,也不做停留,三两步便跟上了王占魁逾矩的步伐。棱角分明的木门被狠狠撞开,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浑身狼狈,跌跌撞撞靠在炕炉旁,手中紧攥着一根血淋淋的木棍。炕上一个妇人蜷缩着,浑身遍布淤青和血痕,低声啜泣。

那妇人被打得遍体鳞伤,低垂着头一声不响。王占魁见状大怒,上前夺下那青年手中的木棍,厉声道:"你个狗东西,竟敢动手打自己的婆娘!"

青年摇摇晃晃站起身,口中嘿嘿冷笑:"哟,村长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妇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惊得所有人心头一紧:"打死我把!你个杀千刀的,你把孩子看病的钱拿去赌了,我们娘俩不活了!"

"你拿孩子的看病钱去赌了!还狠揍自己的老婆,你是人吗,你这是违法你知道吗?"付平恨不得当场冲上去,被王占奎拉住。/apk/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违法?这是我的家事啊,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青年不屑的说道。

“你怎么说话呢,这可是新来的驻村干部。”王占奎打圆场道。

“干部么昂,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青年毫不在乎的说道。

“个斑马的你还不得鸟了!”王占奎一脚踹在年轻男人腿上,将他踹了个趔趄,“婆娘被你打出毛病了,我看你再去哪里找!”

青年似乎被王占魁的话给镇住了,缩手缩脚坐在一旁。付平观察这一幕,浑身上下直冒凉气。他终于明白了这村子的黑暗面——这里的女人不但受尽了穷苦折磨,还要向男人卑躬屈膝。

付平眼见那可怜的妇人低头佝偻着走进了里屋,不禁怜惜起来。他正想上前关怀几句,那青年男子却冷哼一声,挥手止住了他。

王占魁见状,忙伸手扯了付平一把,朝他使了个眼色。付平会意,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语,只是紧紧盯着地上那一摊摊渗入泥土的血迹,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

王占魁解开了这个纷争,可周围围观的村民却并未散去,反而被这一出好戏给吸引住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或是嬉笑怪调,或是啧啧称奇,根本把眼前的家暴事件视作了一场好戏。

"哈哈,把老娘笑负极了(笑死了)!"一个嗑瓜子的妇人忍俊不禁,口中的瓜子渣子乱飞。她用手肘猛地撞向身边的男人,两个硕大的肉球摇晃不已,"听到没,打婆娘要进号子,你以后对老娘好点!"

那男人正捻着一根卷了几圈的烟蒂,闻言怒目圆瞪,浓密的眉毛高高扬起。他用力吸了一大口,将烟雾喷向妇人的脸庞,双眼紧紧盯着她。/

"给你脸了是不,再拿谁老娘老娘的叫唤?"男人突然暴喝一声,双手掐住妇人的脖子就疯狂摇晃起来,"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两嘴巴子!"

妇人脸颊通红,吓得魂飞天外,拼命挣扎着想摆脱那双大手的钳制,却怎么也无法喘上一口气来。周围的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只是放声哄笑,或用戏谑的眼光打量着这出闹剧。

付平被眼前的景象狠狠震惊了,身体僵立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这就是一村子人对施暴者的态度吗?他们视而不见妇人被殴打致死的危险,反而拿着她当做讥笑的对象!付平浑身上下一阵冰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透不过气来。

眼看妇人面色已经开始变紫,男人也并未松手的意思,村长王占魁终于出声制止了:"行了行了,别闹了,你俩不嫌我事多是吧。"他上前拽开男人的手臂,将那妇人从他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妇人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红肿清晰可见。男人破口大骂:"我说啥了?这娘们就是活该挨揍,嘴上不把门的!"

"打老婆算啥本事?赶紧滚回家!"王占魁厉声呵斥,男人只是撇了撇嘴,灰溜溜地走了。

“你们也是,该干嘛干嘛去,都散了,散了。

周围的村人也终于渐渐散去,只余下一地烟头和瓜子壳的混乱。

付平久久无法回神,仍旧站在那里怔怔出神。村里的妇女就这样被亘古不变的权力压迫,挣扎无门却无人管束,岂不比那囚笼中的鸟儿更加悲哀?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彷徨..

"小付,咱们回屋里喝酒吧。"王占魁见状忙拽住了出神他,付平无奈只得转身跟随王占魁脚步离去。

走在泥泞的小路上,付平回头望了一眼那户人家,那可怜妇人的身影仍然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她失神的模样,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挣扎和反抗。而周围群众的冷漠,更让付平愈发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也许是看出了付平内心的愤慨,王占魁竟然开口为那妇人的命运做了解释。原来那妇人名为李晓婷,年仅14岁,就被迫嫁给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小流氓。她本是个贫苦家庭的女儿,为了全家能够拿到两万块钱的彩礼,只得被亲生父母卖给了这户人家。

付平简直无法想象,一个14的女孩就遭此待遇!可王占魁告诉他,李晓婷不是个例,整个芝麻山村到处都是这样的惨剧和悲惨命运。

王占魁随即点起了一根香烟,斜睨着付平,用着略带挪揄的语气说道:"小付啊,咱村要说穷,那可真没一个不穷的。穷山恶水出刁民,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打自家婆娘这种事情,咱们都习以为常啦。"

付平心中登时掠过一阵愤怒,咬牙质问道:"这种事怎能习以为常?这可是违法的啊,就不能想个法子,让村里人过上好日子?"

王占魁被付平的质问给怔住了,一时语塞。而后他重新挂起了那副看笑话的神情,用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改变?小付啊你可真会想啊!"

"看你这服模样倒跟之前那个小伙子有些像了……"

王占魁见局面严重失控,连忙拉开了话题,将先前那个曾来村里的大学生的事说了出来。原来在付平之前,也有一个斯斯文文的大学生曾来到这个小村扶贫。而那个人和付平一样,也曾拥有过改变村子现状的雄心壮志。可终因太过年轻气盛,理想遥不可及,最终抛弃了一切,沦为了笑柄。

听闻前任驻村工作者的悲惨下场,付平不禁心有戚戚。他沉默不语,任凭这个消息在心头泅渡开来。

王占魁见状,竟然也不再多言,只是轻描淡写地劝说付平不要操之过急,好好在村里安心度过这短时间就是了。他甚至建议付平完全不用操心村务,只管好吃好喝度日如年,到时他给付平一份优秀的评语,让他光荣回到城里就行了。

付平先是一怔,随即不禁放声大笑出来。王占魁见状,不明所以,只是用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付平终于止住了笑声,语重心长地说道:"王村长,我前来芝麻山村上任,可不是为了吃香喝辣、游山玩水。我之所以千里迢迢来到这片贫瘠之地,就是希望能让这个小村重现生机,让这里的村民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

"我已下定决心,芝麻山村的现状必须改变!不管曾经有过多少人失败,我都必须去试一试,去用我的双手双脚去实践我的理想!"

付平语气坚定,眼神炯炯有神,让人不得不信服他内心的执着。王占魁见状,没再继续劝说,只是叹了口气,含糊其辞地应付了几句。

当夜色终于降临,付平独自一人坐在木桌前,眺望着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起。他百感交集,难掩内心的喜忧参半。

是的,芝麻山村的状况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得多。这里的贫穷、落后、愚昧,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有了改变这里的决心和勇气。

他翻开笔记本,潦草地记下一串串的词语和条理:修路、引水、农业、家畜、培训、扶贫……他的思绪飞快地流转,仿佛已看到了这个小村几年后的模样——青翠的庄稼地、硕果累累的果林、白墙黑瓦的新房子,还有那些重拾生机的村民,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快乐的笑容。

往后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付平孜孜不倦地规划着。他的笔尖在纸上游走,勾勒出一个个宏伟的蓝图。而每每到这时,他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被家暴的妇人遍体鳞伤的惨状,以及那些穷困潦倒的村民饱受冷眼的无助模样。这一幕幕画面无不像利刃一般刺痛着他的心扉,促使他不得不加快了手中的笔墨。

是啊,一切都将从现在开始改变!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人生自古谁无曾埋怨,谩骂雷霆之怒?可终有一日还是要扛起命运之杯,扬帆而航启新程。

对于付平而言,这个新的航程,就是从芝麻山村开始。而他手中的笔杆,则是为这条路铺就的第一块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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