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她父亲凑一次ICU的费用,她们家半年前卖了房子,租了那一栋二楼的一户房子。万幸经过那一次抢救,她父亲的情况居然渐渐有了向好的趋势,就在昨天晚上,她的父亲竟然能说出来这些年除了吵架之外的另一个新词儿,她的父亲躺在床丄努力的说着水,水,水……她和她的母亲开心极了,难得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甚至还喝了点酒。”
韩三忍不住看了挑着一筷子面条的崔旭一眼,“结果后半夜宿醉酒醒,起来上洗手间的时候,她才发现家里被水淹了,连床边的拖鞋都飘走了……原来,她父亲说的水,不是因为口渴想喝水,而是看见了房顶上慢慢洇开的水痕。”
“……”崔旭差点把筷子插进鼻孔里。
韩三担忧的说:“我也觉着,你们俩的命相有点儿犯冲,一旦离着近了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看,一共就两回,她都倒了大霉,而你,小到几十个游戏币,大到百十来万的飞财,都捡了便宜……要不,算了吧,用无名氏还是有心人的名义捐几多钱给她家,你离她远点儿,可能还是帮了她呢。”
“远了二十几年了,也不见得走运到哪里去,这不是给钱就能解决的事情了。”崔旭放下筷子,摇了摇头,“她嫁人吗?”
“她坏了模样,走路也不稳当,家里又有病老的负担,勉强念完初中又念了一年的职高,就再不上学了。幸好那一年职高念的是服装设计,有了些裁剪缝纫的底子,她就在这面馆后街开了一家小铺子,做点针线零活儿,家里温饱倒是勉强维持了……不过昨天晚上发的一场水,泡了不少的成衣和料子,估计今年是要难过的……大概这样的情况吧,你觉着她嫁人了吗?”
“……”
“头几年,倒是有些老光棍腿子憋着坏过来转悠的,她都没搭理,毕竟心气也是高过的,又是开铺子,多见人情世故,一颗心早就冷硬透了,或许等熬走她爹,心里才能宽绰些吧。”
崔旭垂着头,重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面吃肉,最后端起碗,把面汤也倒进嘴里。
“得去看看,现在就去,等你再说点什么,我怕没勇气了。”
崔旭擦了擦嘴,戴上帽子,扔下钱,起身走出面馆。
刚走到门口,崔旭又返身回来,跟从后厨追出来的店东说,“在店里给我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存车,我明天来拿,方便吗?”
店东回头朝监控上望了望,“门口那辆?没问题。我现在就搬后面去。”
“抖腮。”
崔旭走出面馆,绕去后街,开始的二三百步还算有些担当,等到了后街的街面上,崔旭莫名的感觉到身体发虚,像是剧烈运动之后大量脱水低钠的状态。
“我,是不是应该喝点酒再来?”崔旭忍不住想回头问,虽然后面没有人。
“我觉得不要,喝酒会影响你的判断,也显得不恁尊重,尤其在这种时候。”
“那……等她们家过两天心情都平复一点我再来?”
“哦?那你可得走远点儿,不然,还不知道又会给人家带去多大的霉头。”
“我还是不走远吧,只是先不见面,万一真有像你说的那么玄学的事情发生,我也可以及时援手帮忙……她家楼上的房子……”
“昨天半夜,小区物业找了房主和修理工。今天凌晨,房主脑卒住院抢救,情况很不乐观。今天下午,房主媳妇儿把房子交给中介了,应该是为了筹钱……据说,房主家里的日子过得挺清贫的。”
“怎么就……”
“你给家明堆钱的时候我懒得再去别的地方找,就把厨房里的几个背包都拿走了。可能,房主有点接受不了吧。”
“……我这时候要是花钱把房买下来,是不是挺不厚道的?”
“不压价就是厚道了。”
“我现在给家明打电话办这件事,最快也要明天,今天晚上,只能再去试住一回了。”
这次,崔旭走的北面,单元门外一片狼藉,湿了老大一片地,门口有几根铁杆,上面拉着绳子,挂了几排沉甸甸的衣物布料。
进门上楼,崔旭停在楼梯间的缓步台上,可以看见二楼敞开的门,一个身影拖着一包东西,正从门里面有些艰难的挪出来。
一双半旧的黑色短靴,皮面的边缘已经被水泡得泛出了一圈白痕,藏蓝色牛仔裤的裤脚还没干透,蓝的更深一些,黑色的立领薄袄,从衣襟到领口扣得紧紧的,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大半个黑色的口罩。
一只大大的编织袋拖在地上,拽着编织袋的手突起了两条青筋,衬得手背上多有些惨白颜色。
“我帮你。”崔旭几步走上去,伸手拎起了袋子,“到楼下是吗?”
“哎……不用,我自己来,我可以的,真的不用。”
带着一丝突兀,一丝无措,这个女子追着崔旭下了楼,有些颠簸的样子。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风也冷了,单元门里的声控灯散出一点昏黄的光亮,照亮门口一个痩削,另一个也是痩削的两个身影。
“麻烦你了。”疲惫的女声很是清冷。
“……不客气。”崔旭在这方面的经验可谓少之又少,又不是推销有机生菜,在不相干的领域,崔旭也想普通人一样,拘谨无错,却又要强自镇定,这时候,哪怕超能力也帮不上一点忙了。
“你,住这楼上?”穿黑色薄袄的女子从编织袋里掏出一件件湿漉漉的衣服晾在铁线上,许是感念刚才帮忙的举动,很有善心的帮崔旭缓和了一句。
“我在中介看中了一套房,正巧路过,过来看一看环境。”
要说全然局促,也是委屈了崔旭,这样有预谋的接近,还是很考验脑力的,崔旭一边构筑框架结构,一边催动急智,一点一点的朝框架里填充信息。
“哦,这个小区还不错,物业很好的。”女子背着身晾衣服。
“你这是,水管爆了?”
“楼上。”
“不会是302吧?”
女子停了手,却不回头,“……已经修好了,坏了一个水阀。”
嘣!
“啊。”
崔旭这一声啊,与一个看房客所应关心的毫无关系,挂满湿衣物的铁线终是承受不住重量断开,索性有衣物遮挡,并不像蛇一样狂舞,只是冷冷的放下一地狼藉。
女子超乎想象的冷静,缓缓放下举起的两臂,慢慢的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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