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咏在四处给玉珠姐弟俩找新院子的时候,太医院的任命下来了,玉珠被授了正八品的御医。因孙大夫也在这个月复职,他就让张胜传话下来,说让玉珠和他一道儿去上任。玉珠自然巴不得,赶紧应了。
晚上顾咏过来,得知了玉珠要去太医院上任的消息,不免要跟她说道说道。“你既然是孙大夫的弟子,太医院诸位自然不会为难你。不过有个人倒是要注意,那就是太医院的院判张天武。他向来与孙大夫不和,孙大夫丁忧回老家后原由他暂代太医院史一职,可如今孙大夫一回来,他又被降了职,心里头难免有些不忿。他对付不了孙大夫,只怕将矛头对准你。”
玉珠听到此处,心里头未免忐忑,不由得后悔起来,原本在巷子里开个医馆日子过得多舒坦,何必要淌太医院这浑水。
顾咏见她一正襟危坐一脸惶恐,生怕吓坏了她,又赶紧宽慰道:“你也别吓到了,我不过是未雨绸缪,那张大夫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就算对孙大夫有什么意见,也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女孩子。”
玉珠回味下他方才前后的话语,觉得相互矛盾,不由得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明显地不信任。顾咏哭笑不得,又怕她胡思乱想,只得安慰道:“太医院里头也有我熟识的人,明儿我先去打声招呼,让他仔细关照些。左右你刚进去,年纪又轻,又是个女儿家,不大可能会安排你出诊,在御医署整理文书书籍倒是有可能。”
玉珠闻言眼睛一亮,喜滋滋地说道:“整理书籍更好,我还巴不得。”她原本就是冲着御医署的书籍来的,若是有机会能一览群书,便是让她进去做工也使得。
顾咏见她脸上终于带了笑,这才放下心来,顺便提了下新院子的事儿。见玉珠仍在犹豫,他又道:“赶明儿你就要去太医院了,每日辰时点卯。你又不会骑马,若是从这里走过去,少不得天不亮就得起床。我新寻的院子就在皇城里头,离宫城不过一炷香的路程,最是方便不过。再说那院子也极为幽静,秦铮读书也便宜。”
被他这么一说,玉珠也颇为心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顾咏一道儿去瞧瞧。待到了新院子,她顿时就爱上了。这院子比医馆要小些,一共有三间正房并东西两厢,却辟了个极美的小花园,种了各色植物花卉,有几支刚冒出花苞来,含苞欲放,十分可爱。
顾咏见她喜欢,又添上一把火道:“秦铮和卢挚素来交好,卢家的府邸也在附近不过五十丈,再往南边走又是罗毅家的府邸。秦铮读书若是腻烦了,便可出去走走。四周也住有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官员,与阿铮考试大为有益。”
若说玉珠先前还有些犹豫的话,那么听了这话,便是半点犹豫也没有了,果断地定下了这院子。
回家后不免把这事儿跟秦铮说了一番,出乎意料的是他对搬家竟没有什么兴趣,只在听说方便玉珠去太医院时才高兴地应了。
接下来几日都忙着搬家的事宜,首先是这院子得去退了。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是托了张大夫的妻子吴氏出面张罗的,如今要退房,自然还是得和她说一声。
自从张大夫在同仁堂找到活儿以后,他家里头就活络了许多,吴氏起初还常到医馆这边来看看玉珠,后来家里头孩子大了,越来越忙,来这里的次数就少了些。好在玉珠还找得到她家,径直上了门,和她说了要搬家的事。
吴氏得知她要搬走时十分惊讶,半张着嘴呆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应了一声,尔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笑着问道:“怎么好好儿的忽然要搬走,那里住得不好么?”
玉珠自然不会说起被匪徒挟持的事儿,便说自己要去太医院,离得远了十分不便。左右那医馆也开不成了,那么大的院子,空着也是浪费。吴氏听得她要去太医院上班1又惊又喜,同时也艳羡得不得了。二人又聊了一阵,约了退房搬家的日子后,玉珠才回了。
之后便是陆续与四邻们道别了,别人倒也罢了,隔壁的孙老太太和小柱子玉珠实在舍不得,在一起说了半天的话。四周的邻居们都很客气,除了童老太太外,巷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送了些东西,虽说不值什么钱,却胜在一片心意。
临走前发生了一件让玉珠始料未及的事情,当初她给看过不孕的关家少夫人吴氏来闹事了,据说是她吃了几个月的药一直不见怀孕,反而让府里那个同房丫头给怀上了。那同房丫头原本就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一怀孕就关少爷被老太太逼着抬了她做妾,在府里头颇是嚣张。吴氏气得没处儿发泄,便来寻玉珠的不是。
要说玉珠心里头还真有些虚,当初给吴氏看不孕的时候她就没什么底气,虽说方子也没开错,可如果说一定会怀孕她却是不敢保证的,更何况,当初还得了她不少银子。
那吴氏因在家里头受了气,这会儿全在医馆里发泄了出来,又是哭又是闹的,到了最后,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吓得玉珠够呛。赶紧和吴氏贴身的丫鬟一起扶着进了卧室,玉珠一把脉,顿时一愣,这….竟然是滑脉。
这吴氏大老远地过来闹事,居然怀孕了?
许是玉珠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一旁伺候的吴氏丫鬟心里头直打鼓,还以为自己少夫人得了什么治不了的大病,吓得脸色都白了。
玉珠仍是有些不确定,又问那丫鬟吴氏的小日子有多久没来了。那丫鬟不解其意,想了想,回道:“少夫人的月事一向不准,这回怕是有四五十天了。”
玉珠这才松一口气,道:“你家夫人没什么大病,就是怀孕了,受不得刺激。回府后好生将养着,如今才一个多月,胎儿还不甚稳定,小心不要撞到刺激到。”
那丫鬟闻言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竟使劲地将吴氏推醒,口中结结巴巴地道:“少夫人,少夫人,大夫说你怀孕了!”
那吴氏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说她怀孕了,还当自己是在做梦,一睁开眼睛就瞧见自己丫鬟激动得直掉眼泪,不由得喃喃道:“我…这是在做梦吧。”
“少夫人,是真的,秦大夫说您怀上了。你放心,一会儿回府了,看那小贱人还敢在您面前横。再怎么嚣张也只是个庶出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也不晓得她有没有那命把那孩子生出来呢。”
吴氏的眼睛里顿时淌出泪来,一把抓住玉珠的手,带着激动又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问道:“秦大夫,这…这是真的?”
玉珠轻轻点头。虽说吴氏来医馆里闹事,可她却对她生不出一丝怨恨,表面上再怎么泼辣强横,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女人。而这个时代,可怜女人何其之多。
吴氏又拉着玉珠的手感激涕零地说了一番话,待到回关家报信的丫鬟领了一大群下人欢欢喜喜地过来接,她才挺直了背,朝玉珠感激地看了最后一眼,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玉珠静静站在后面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酸,胸口闷闷的,憋的难受。
手心忽然一热,原来顾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并不说话,只温温柔柔地看着她,目中一片祥和。“我们走吧。”他说。
顾咏叫了辆大车过来,又从顾府带了下人过来帮忙搬东西。毕竟人多,做起事儿来也麻利,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东西就都收拾好了。比起刚来京城时的两个小包袱,姐弟俩的行李多了好几倍,二人的被褥衣服,秦铮的书和笔墨纸砚,还有大包大包的药材,将一辆马车装得满满的。
最后朝巷子挥了挥手,一行人就此离开。
新院子原本就干净,顾咏又事先叫了府里下人来打扫,这会儿将行李一一放好,便有了过日子的模样。因厨房还未开火,大伙儿便去外头馆子里吃了一顿。若非要说这新院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的话,那就是皇城里头没有外城那么多馆子店铺,若是家里头不开火,只怕连饭都没得吃。
顾咏趁机说起要给玉珠家添两个伺候的下人,一个打扫院子加看守大门,另一个则负责厨房事宜,毕竟到时候玉珠去了太医院当差,家里便顾不到,秦铮一个人在家里头只怕连饭也吃不上。
玉珠起初不甚乐意,她活到这么大,还从未被人伺候过,心里头总觉得有些怪。可她又不能承认顾咏说的话有道理,秦铮打小被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生个火倒是会,可若是让他自个儿烧饭吃,只怕家里头的锅碗瓢盆全都要遭殃。可若是果真添两个外人在家里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奇怪。
顾咏见玉珠一脸犹豫,也猜到了她的顾虑,笑着道:“都是我府里的人,素来懂规矩,断不会胡来。你若是不放心,就先让他们做几日,若是不满意,送回去就是。”
顾咏的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玉珠自然不好再推辞,只得收了,免不了又问他这俩人的详情及月钱几何之类。顾咏俱一一答了,晚上就将人给送了过来。
这俩人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老大爷,身子骨瞧着挺结实的,精神头也好,见了玉珠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玉珠不敢受,赶紧侧了身子让到一旁去,另一个厨娘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说话也甚是爽利,玉珠第一眼便十分喜欢。
如此一来,院子里就多了两个人。玉珠将他们安排在厢房住下,她和秦铮两人各住了一间正房,中间是待客的小厅,厅后有个小间,墙壁上还用杉木砌了格子,正好可以用来存放药材,实实在在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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