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贾彬看到选举结果,说了句这是让邹新民难堪嘛。
县委书记张庆合就接过了统计表,看了看选举结果,一本正经地道:还是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嘛,只是这个基础啊,不太广泛。
贾彬道:不太广泛用词不准,是太不广泛不过这样也好,每位代表都有正确行使自己主张的权力嘛,这次选举结果很好啊,充分体现了咱们临平县委具有驾驭全局的能力,也充分体现了咱们香梅同志深得临平群众的认可。
贾彬转头就看向了身后的任炳辉,说道:任科长啊,这样先给市委办地向科长打个电话吧,临平县委顺利实现了组织意图。
县委组织部已经准备好了发言报告,只需在上面填上数字,工作人员又核对了一遍填好的报告,双手递给了钟潇虹。钟潇虹一手拿着报告一手拿着选举结果仔仔细细核对了一遍,没有问题之后,就在总监票人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双手将报告递给了县人大主任老万。
老万的学历不高,是煤炭工人出身,曾经也是煤炭公司的一把手,后来担任副县长分管煤炭,靠着当时政策好,煤炭价格高,为县里财政做了很大的贡献,在邹镜池卸任之后,老万就当选了县人大书记,李学武走了之后,就任了主任。
老万有个习惯,所有的发言材料在会前必须先读一遍,怕的是有错别字或者自己不认识的字,免得主席台上当众出丑。
老万从兜里慢慢摸出了眼镜,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有两个字确实不认识,看了看没见自己的秘书。但当着年轻人的面也拉不下脸来去问,但老万并不慌张,而是一脸淡定地指着一个工作人员道:来来来,小同志,你是县委办的,你看你这个稿子啊,打字机打的字太小了,我看不清楚,你看看这几个字,你给我读一遍。
老万虽然学历不高,气定神闲地听了一遍稿子,也就记住了这两个,背着手一脸淡定地道:庆合同志,那咱们开会!
会议休息了半个小时,邹新民的身边围了不少的干部,有趁着机会汇报工作的,也有联络感情的,但邹新民看谁的眼神都觉得这人是在给自己献殷勤,眼神之中都是暗示,我给你投了票。
平日里在这种场合,邹新民总要积极参与话题讨论的,但今天这个时候显得十分的矜持,时时刻刻想着投票的结果,心中不由得多了几份忐忑,还是在默默地祈祷,票数千万不要超过了吴香梅,不然的话,犯忌讳。
邹新民不时地看着腕表,总感觉这半个小时变得漫长无比,又对即将召开的会议充满了期待。
工作人员喊了一声之后,众位代表有说有笑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县委大礼堂和平安县工人俱乐部的风格类似,都是标准的苏式建筑,天花板高,空间也很大,墙体厚实而稳重,米黄色的墙面在岁月的洗礼下微微泛着斑驳,而今天即将见证临平迎来第一位女性县长。
音乐声缓缓落下,会场的氛围逐渐变得庄重肃穆。众位领导走上了主席台落座之后,老万看了看县委书记张庆合,张庆合点了点头,示意开始。
老万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代表,现在开始开会,临平县人大十二届一次会议,应出席代表206人,实际出席代表199人,符合法定人数,此次会议发出选票199张,收回选票199张,经计票人和监票人按程序统计,吴香梅同志获得选票198张,邹新民同志啊,邹新民同志获得选票1张,按照有关法律法规规定,此次选举有效。吴香梅同志为临平县人民政府县长。同志们,此次大会,是全县……
听到了吴香梅 198 票,自己 1 票的结果之后,邹新民顿时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那仅有的1张选票仿佛是对会场上所有人对自己一种莫大的嘲讽。再看主席台下面,似乎每个人对自己都是嘲讽,邹新民却又只能强装镇定,嘴角努力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与失落。而脸上却是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这一刻,邹新民深刻感悟到了中国成语的伟大,如坐针毡、哗众取宠、跳梁小丑、阳奉阴违、死不足惜。
不得好死不是说自己,而是说那些拍胸脯胸毛都拍掉了给自己保证要投自己一票的干部。 想到这里,邹新民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五味杂陈。
散会之后,邹新民刚想起身离开会场,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邹新民抬头看到是张庆合正夹着材料看着自己,邹新民顿时一个哆嗦,心虚地道:书记,那一票我不知道咋回事!
张庆合道:哎,新民同志,任何代表都有选择的权利嘛,你不要决定有什么,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嘛。我找你是这个意思,中午的招待会,你去请镜池主任一同参加。
话音刚落,李亚男就快步走上来,将张庆合手中的材料和水杯接了过去。邹新民看着俩人走了,暗自平复了一下心情,暗道:长着大就没怕过谁,咋看到张庆合就想哆嗦。
会议闭幕之后,正好是午餐时间,按照惯例,要以四大班子的名义邀请各位代表集中午餐。邹镜池作为老人大主任,本就列席了会议,张庆合嘱咐了一句,是怕老干部开了会之后,邹镜池就直接走了。
县委招待所里,氛围热烈,代表们纷纷入座,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餐桌上摆满了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然而,邹新民却如芒在背,全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一切。
县党政班子里,每位领导陪一桌,而市委组织部这桌,则是由张庆合、吴香梅、县人大主任老万和老主任邹镜池及人大和组织部长钟潇虹陪同。
如今的邹镜池,退休过后本就成了一个闲散老头,但自己的亲弟弟邹镜堂到任省里之后,邹镜池的政治待遇也是水涨船高。落座的时候,在众人的一再谦让下,邹镜池被“按”在了贾彬左手旁边的位置。
邹镜池一脸为难地笑道:哎,我怎么能坐这个位置啊,这位置应该是香梅县长或者老万来坐嘛。市委组织部部长贾彬顺势抓住了邹镜池的手道:“老领导啊,您可别这么说。您可是德高望重,坐在这里也是众望所归啊,今天我们几个来不虚此行啊,正好可以聆听您的指示。”
邹镜池过年前后,接待过太多来家里的领导了,除了县里的之外,市里的副厅级的领导也来了几位,所以,对于组织部的副部长如此恭维,邹镜池也就没有过多的谦让,也就坐了下来。
在张庆合代表县委讲了几句感谢和鼓励的话之后,也就开了席,临平没有自己的白酒,这就喝的是平安高粱红。
由于是中午,节奏也就快了一些,不多会,县委书记张庆合、县人大常委会主任老万就带着吴香梅逐桌敬酒,待领导们敬完酒之后,代表们之间也就走动了起来,邹新民心情不佳,也就稳在了桌子上,倒是不时有人来向邹新民敬酒,大家对于投票的人,也就闭口不谈,毕竟邹新民仅仅只有一票,只要提起这事,就是往邹新民的伤口上撒盐。
邹新民刚刚放下酒杯,只见建设局的商局长端着杯子走了过来,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酒瓶,倒在了邹新民的小酒杯里。笑呵呵地道:邹县长啊,我敬您一杯。
邹新民看到商衡华,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王八蛋,要是真的投上自己一票,自己也是两票了。
喝了酒之后,商衡华一脸无奈地小声说道:邹县啊,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听,但是靠不住啊,关键时候,只有我为您投了一票。
邹新民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商衡华,仔仔细细打量了这个正在为自己惋惜的建设局局长,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想着刚才自己脑海里的成语,暗暗地道:真是死不足惜啊!
邹新民长叹了一口气道:商局长啊,你觉得计票能不能作假?
商衡华打了一个饱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市委组织部、县委组织部、县纪委、县人大还有老干部代表现场监督,造假比串联的事还严重。
邹新民点了点头。商衡华又道:邹县啊,该说不说啊,您这次咋也该自己投自己一票。
邹新民又仔细审视了一眼商衡华,心里暗道:这孙子,应该他妈凌迟处死。
待午餐结束,送走了贾彬部长一行之后,张庆合又与邹镜池握了握手,老万上前两步道:张书记啊,我送老领导回家。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县人大主任老王上前一步,主动为邹镜池打开了车门。在与众人挥别之后,老万在车上汇报道:老领导,今天煤炭公司运输科的打来电话,过年放假,这个月的租金要下周才能到账。
邹镜池只是微微点头,拍了拍大腿道:晚几天到好啊,晚几天到好,去年煤炭公司亏损了,咱们还像以前那样,要出问题的。
老万倒是不屑地道:这个不怕,毕竟咱们是按照之前的文件和政策在办事嘛。
邹镜池倒是有些担心地道:林华北不在了,有些事要小心一些的好,毕竟传出去,影响不好。
老领导啊,说到华北,正好啊,这个正财现在进去了,大家对他那一份怎么处理有些分歧,您要发句话,给大家拿个主意。
邹镜池中午吃得不少,又喝了一肚子的酒,将两只手掌搓热了之后,慢慢地放在肚子上,又轻轻地揉着肚子道:这个政策就是在正财的支持下制定的,不能因为他进去了,这钱咱们就不认了。我看这样,正财的钱咱们给他拿着,等他出来之后啊,一并就还给他。就是靠着这几辆车,正财的下辈子,也衣食无忧嘛!
县人代会顺利闭幕,县委大院里春光和煦,北风转了南风,嫩绿的新芽在枝头悄悄冒尖,正在诉说着新生与希望。送走了领导和代表们之后,张叔和吴香梅将我叫到了跟前,张叔心情不错,直接将我叫到了跟前。
吴香梅嘱咐道:煤炭公司偷煤的事,可以干了,县委、县政府要求就不再赘述了,只有一个要求,煤炭是公家的,钱不能进了私人的腰包。
说了几句工作之后,张叔道:晓阳都升副县长了,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啊?
我看着张叔笑道:啥时候的事?
吴香梅瞥了我一眼道:张书记,这孩子不实在啊,在组织面前不忠诚不老实!
我忙道:确实不知道啊,晓阳给我有约定,说只谈生活不谈工作啊,年后我还没有回过平安。
张叔背着手,一边走一边道:别怪他了,这孩子心眼实在。
吴香梅道:应该是白鸽刚被调去宣传部当副部长,去筹备市电视台和各县电视台去了。班子里没有女同志,这次省上有文件,进班子,必须中专以上学历,整个平安符合条件的女干部,就没几个。
张叔道:朝阳啊,临平公安工作还要上台阶,你们的每日警情我都在看,偷鸡摸狗的事时有发生,这样不行啊。
我点了点头道:两位领导放心,公安局已经开了廉洁警示教育大会,班子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正在体现。
张叔背着手点了点头道:你们那个江永成同志任政委的事我已经批了,市公安局的文件要尽快,都下来之后,这几天就可以让小钟部长去宣读文件。
张叔,我再请示一下,张耀先任副局长的文件,您?
张叔停下了脚步,思索片刻后道:文件没看到,应该再走流程,你和政法委、组织部确认一下。
晚上的时候,晓阳如约来到了临平,吴香梅担任县长,张叔专门交代,晚上要吃忆苦思甜饭,所以晓阳下了班也就到了。
在院子里接了晓阳过后,接过了晓阳带的几套地毯织的大大的福字,我接过之后道:晓阳听说平安缺一位副县长?
晓阳看着我,一脸坏笑的,道:怎么,你不想干副县长?
晓阳啊,都结婚这么久了,你不能拿我当外人啊,连张叔都知道了你是副县长了,咋我还不知道。
晓阳看四下无人,轻轻地抚了抚我的脸,笑了笑道:三傻子,晚上你就知道谁是副县长了。
忆苦思甜的饭非常简单,只有几样粗粮和素菜,摆在那张老旧的木桌上,却也散发着质朴的气息。白炽灯的灯光洒在屋内,映照着几人的身影。
要说苦都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但最苦的还是张叔,喝了几杯酒,张叔感慨地道:当年啊,修成昆铁路的时候啊,最难的就是打隧道,那个时候啊,咱们技术不成熟,爆破的时候,经常出事故。当时,我就带着突击队,就是负责点炮。都知道突击队啊危险大,但同志们是争先恐后地向团党委交请战书。当时我们团长就发话了,没结婚的一律不上,总要给大家留个后吧。战士哪有结婚的,也就是干突击队的只有干部。我们营修了五年,排以上干部,牺牲了6个,残废的就更多了。就是这样,我们的干部都不让我们的兵上去。为啥啊,一句话,我们团长说的,我记一辈子,干部要冲在前面,就是死也是死在第一梯队,这样的组织才有战斗力嘛。
所以啊,香梅,包括晓阳、潇虹、满仓和朝阳你们几个年轻人,组织上选我们当干部,是让我们带头干革命的,是要带头解决困难的,是要主动担当有所作为的,而不是选了我们当了一个什么官儿,工作可以慢慢学,但初心必须开始就不能忘。为人民服务不是一句口号,这一点,咱们都要有这个清醒的认识……
第二天,我就带着何浩和张耀先主动去了煤炭公司。
何厚土看我们主动上门,在介绍了基本情况后。何浩就道:何总啊,您的意思是他们拿着假的生产调度单就直接出门?
何厚土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张生产调度运输单道:这张就是假的。你们说可笑不可笑,上面竟然还有前任经警大队长罗焕清盖了印章的出门条。
何浩道:这人不是马上就要判了吗?
何厚土道:是啊,最关键的是,这印章是真的,而且啊,现在管大门的经警大队竟然还认他的印章。
张耀先道:看来是经警大队监守自盗嘛。
我思考了下道:重新提审罗焕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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