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连番激战的消息并未能够及时传出去。
胜了,无法鼓舞其他战场的士气。
败了,敌人给你大肆宣扬。
这就是信息传递问题。
好在邵勋及时封闭了洛南三关,让贼众主力被限制在洛阳盆地之内。偶有渗透到三关以南的,立刻被骑马的府兵及部曲们围追堵截,最终被一一消灭。
匈奴人后来也知道了,如果不能打破这三道关城,派再多的小部队渗透南下,只是给晋军送人头,没用的。
不过他们现在也没兴趣南下,洛阳盆地内已经开了多个战场,无心他顾。
在陕县、硖石这一片,王弥部众撤得飞快,仿佛十分不情愿与邵勋部激战似的,哪怕对面的忠武军战斗力十分可疑,望之不似邵军。
刘景还待在这一片,一开始无所事事,但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镇守关中的南阳王司马模在军谘祭酒韦辅的劝说下,派将军淳于定、赵染率军二万东行,似要出潼关击刘景,又似要自蒲坂津渡河,攻入河东境内。
无论走哪个方向,都足以让刘景感到紧张。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更怕关中的晋军,因为他们经常利用钱帛招诱诸胡,聚集大股骑兵,比洛阳禁军的步兵更难缠。
荥阳太守裴纯遣李矩率军西进,攻赵固等人的坞堡,誓要消灭这些逆贼。
因为石勒没有南下,许昌都督王士文、车骑将军王堪在洛阳冒死突围而出的使者严令下,率军一万五千,北渡黄河,进入汲郡地界,似要攻河内,断匈奴归路。
荆州都督山简,听闻洛阳被围,下令诸郡拣选勇武之士送往襄阳,打算聚集五千精兵,北上救援洛京。
徐州刺史裴盾整顿了一万兵马西行,意图入援京师,但刚出门没多远,因为钱粮没给够,加上裴盾在当地严刑峻法,不得人心,军众鼓噪,各自散去,裴盾无奈返回徐州。
扬州去年被送掉了两万人(长平之战),但都督周馥素来忠贞,心向天子,即便与司马越不和,依然派五千人北上,这会已经出发。
司马越的亲信、陈留太守王讃聚兵三千,进入荥阳境内,打算过成皋关,进入洛阳盆地。
总而言之,在匈奴骤然杀至,洛阳被围之后,天下诸州郡立刻派出了力所能及的援兵,打算勤王——他们真不一定是为了帮司马越,事实上司马越没这么大号召力,这些人帮的是朝廷、是天子。
这其实也算是一次“意志检定”。
至少在永嘉三年十月,大晋王朝勉强通过了意志检定,人心还在!
邵勋在九曲,陆陆续续收到了一点消息。
老实说,他有点惊讶。这个僵尸般的朝廷,居然还能号召起这么多勤王大军,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真是见鬼了!
于是,他的野心收敛了一点,人也变得“忠贞”起来……
第一通鼓声在九曲之地响起。
辅兵们立刻行动了起来。
没喂的役畜赶紧喂,没收拾的器具赶紧收拾,没准备好的干粮赶紧拿出来放到好取用的位置,总之一堆杂事……
第二通鼓声响起。
所有役畜都被上了套,车辆开始移动,辅兵们也开始分至各個营区,由军官们带着集结,做好出发准备。
战兵们则开始检查器械。
一时间,抽刀入鞘之声不绝于耳。
备用弓弦被绑扎在了箭囊之上,每个人都在数壶中箭,少于三十支的立刻找辅兵取用。
战马也被牵了出来溜几步,算是热身。
第三通鼓声响起。
战兵们开始两两互相披甲,并互相检查对方的器械。
上好弦的步弓悬在腰间左侧,环首刀挂在右侧腰间,长枪在手里,没有问题。
行军队列旁边的几辆辐重车上放着长柄斧、钩镰枪、木倍、步梨以及备用器械。
军官们开始确认哪一伍上哪辆偏厢车,谁和他们轮换,支援这两伍的预备队又是谁.....
一切井井有条。
战至今日,银枪军这支部队算是有点精锐的模样了,虽然邵勋总觉得他们还不行,水平还是太差,还要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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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辆偏厢车缓缓下坡,出现在眼帘中的时候,匈奴人一下子骚动了起来。
这两天,他们把四千骑分成三部分,轮番上阵骚扰,除了付出百余人死伤的代价外,几乎一无所得。
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听闻军中粮草已不足半月所需,又打不下洛阳,每个人都很焦虑,不知道还留在这边的意义是什么。
就比如眼前这支步军,全部加起来可能也就一万出头的样子,但非常老练。
是的,就是老练。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技艺、纪律、器械很重要,但在这些匈奴骑兵看来,眼前这些兵的老练最烦人,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知道谁做什么事,而且越打信心越足,越不怕他们的骚扰。
即便在万军之中,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哪怕外围的袍泽打得血肉横飞,杀声震天,他们依然能安之若素地席地而坐,吃食水恢复体力,甚至躲在大盾、军粮袋后面和衣假寐。
这支部队成军年头应该不短了,至少四五年,而且经历的战斗非常多,一个个都他妈成杀才了,轻易不会崩溃。
前天,征虏将军呼延颢令他们转道向西,轮番袭扰这支部队,让他们吃不好、睡不好、大耗精力、大亏体力,然后他亲自率主力前来,一举围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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