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忽然吹过一阵风,树叶沙沙作响,茶铺的帘子也跟着摆动,犹如上下起伏的波涛。
人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双手交叉搓动手臂。
也不知是被风吹入薄衫降低了体感温度,还是因为楚嬴的这个笑话实在太冷。
纵然是再没眼力的人,看到萧玥一行的队伍后,也不会认为那两头母驴与他们没有干系。
楚嬴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在众人看来,只能视为搞事。
尽管不是在于康挑衅的当口站出来,但这时冒头总比没人强,好歹也算还以了颜色。
在场不少热血未凉,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大楚人,纷纷为之一振,当场在心中给楚嬴点了一键三连。
果然我泱泱大楚,从不缺慷慨悲歌之士!
只是慷慨后面加上悲歌二字,多少还是显露出,他们对楚嬴没太大信心。
毕竟,萧玥一行除了这几个骑马的大汉,后面还跟着二十多人的队伍。
相较起来,楚嬴这边满打满算就七个人,其中两个还是娇滴滴的姑娘家。
实力悬殊啊。
萧玥望了楚嬴许久,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提醒道:“你看清楚,这是我的驴。”
“没错,你的驴就是我的驴。”楚嬴理所当然,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倒过来也一样。
“为什么我的驴会是你的驴,你凭什么这么说?”萧玥皱眉,越发觉得他不可理喻。
“这可不是我说的。”楚嬴伸手指着还未上马的于康,轻笑一声,“是他说的。”
于康愣了下,沉声斥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驴是你的?”
楚嬴笑道:“不是吗,你刚才说过覆水难收,没错吧?”
于康道:“是又怎样?”
“那不就结了,既然水泼出去收不回来,那丢掉的东西,被我捡到了,只当泼出去的水就好,你们凭什么还想要回去?”
“那是因为东西找回来了。”
“是找回来了,可那是你们找回来的吗?”
楚嬴这话一出口,于康顿时愣住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想了想,干脆直接摊牌:“谁找回来的重要吗?反正都是我们的东西,我们要回来天经地义。”
“那你这是不讲理了?”楚嬴有意误导。
“我就不讲理你能怎样。”才打跑了乔鸿,于康丝毫没把楚嬴放眼里。
“那好,那咱们就按不讲理的来。”
楚嬴故意胡搅蛮缠,指着两头母驴:“你说那两头驴是你们的,你叫它们一声,它们答应吗?”
于康冷笑:“废话,畜生如何听得懂人话?”
“真的听不懂吗?”
“听不懂。”
于康不耐烦地重复道,周围蓦然响起一阵哄笑。
见到楚嬴脸上的戏谑后,才反应过来,怒视着他,表情略微狰狞:“你骂我是畜生?”
“谁骂你了,是你自己说听不懂的,关我什么事?”楚嬴一脸无辜。
“你……我看你也想尝尝,刚才那群家伙挨揍的滋味了!”
于康哪会信,恼羞成怒的他双拳紧握,就要冲上去,却被萧玥一声娇叱喝止:
“够了!刚才已经破例了,你还想得罪多少人,真以为这里是草原,可以任你横行无忌?”
“我……”
于康脸色青红转换,双拳几度握紧又松开,最后从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声,瞪着楚嬴咬牙切齿道:
“好,就当我们叫不应那两头驴,你说它们是你的,难道你就能叫应了?”
“你是不是傻?”楚嬴露出关爱智障的表情,“都说它们是我捡到的,我叫不应它们不是很正常?”
“你……在给我设套!”
于康怒极之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掉了进了对方的话术陷阱。
这家伙不断给自己设套,只要按照他的节奏走,横竖最后都是他有理。
大楚人,果真大大的狡猾!
想到这,于康决定从另一方面证明,指着队伍里其它驮木箱的驴,道:
“看到没有,它们驮的是一样的木头箱子,如此相似,你敢说这不是我们的驴?”
“驮着木头箱子就一样了?”楚嬴嗤笑道,“那你还和它们一样长着鼻子、眼睛、耳朵和嘴巴呢,我能把你归为他们的同类吗?”
又是一阵哄笑,茶铺充满了欢乐的空气。
刚才还拐着弯骂对方是畜生,这下直接就当面嘲讽对方是头驴了。
众人心中解气的同时,也对眼前这位俊逸青年越发钦佩起来。
“你……你有种再说一次!”
于康表情因愤怒而扭曲,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发誓,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侮辱过。
若不是担心坏了萧玥的大事,他真想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再一点点撕烂那张嘴。
楚嬴仿佛没看到他的可怕表情,讥笑道:“怎么,证明不了,所以恼羞成怒,打算搞人身威胁吗?”
被这一激,早已气糊涂的于康瞬间脱口而出:“谁说证明不了,那木头箱子里有……”
“于康!”
萧玥再次娇叱,锋利的眼神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一个激灵,眼底闪过一丝后怕,整个人竟诡异地冷静下来。
楚嬴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一幕,目光瞟向驴背上的木头箱子,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哦?箱子里有什么?”
“这位公子别多想,那些箱子里只是些简单货物,还有……还有一些银两,毕竟财不露白……”
这次于康识趣地没有说话,换了萧玥来回答,也不管楚嬴信不信,飞快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奴家看得出来,公子其实也是认同驴是我们的,若不是于康先前的冒犯……”
她只是点到为止,轻吸口气,面露诚恳地道:“还请公子据实相告,需要什么条件,才肯将驴交还给我们?”
楚嬴抚掌笑道:“我就喜欢姑娘这爽直的性格,一万两,你们有吗?”
红衣女子和一群草原汉子全都傻眼了。
草原上的生活本就不富裕,多买几口铁锅都得拿牛羊交换,还被关内一群奸商不断压价。
一万两,对于他们来说,几乎等同于天文数字。
“拿不出来吗?那我们就换一个条件。”
楚嬴自然是故意为之,若不漫天要价,人家怎么会答应接下来的条件?
清了清嗓子,看着于康,露出一丝莫名笑意:“我也不难为你们,他不是说覆水难收吗?我现在再问一次,真的难收吗?”
言外之意,就是让于康将之前侮辱大楚人的话收回去。
只是,如此奇耻大辱,于康岂能轻易就范?低头咬着牙,想装没听见。
奈何,萧玥一声轻咳,破灭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以此女在族中的身份地位,正要动真格的,他是没办法抗衡的。
怀着满腔悲愤,缓缓跪了下去,额头触地,他的声音屈辱而又艰涩:
“对不起,大楚人不是孬种,个个都是好样的,是我……错了!”
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大楚人,不约而同挺了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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