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急急奔窜的势子中,几个念头瞬间划过心头,刘三儿先是短暂的愕然,随后便不由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斥候营每日都有探子来往于大军与邺城方面,一来是传递军情,二来也是防备有无敌军哨探的潜入。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必然是早先在邺城的兄弟探得这个消息,欲要送回来时,却被自己人在后追杀,目的显然是要灭口了。
冀州中原腹地,本是几处大河历经千万年冲积而成,地势多平原而少山川。整个冀中平原,山川、丘陵、平原的比例为2:1:7。山川、丘陵也多分布在西北太行山脉附近。
冀州之所以能以中原北方第一大洲而称,这种肥沃高产的平原地貌,便是最重要的原因。[
但也正因如此,整个冀州地势低洼,泄水不畅。加之受季风气候和低洼冲积的影响,历来便是水涝灾害的高发地区。漳水横贯冀州,正处于冀州北端。一旦漳水溃堤,又值盛夏暴雨之时,肆虐的大水顷刻间便会奔涌而下。届时,只怕整个安平以东之地,立时便全然沦为一片泽国,不知要涂炭多少生灵。
刘三儿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乍了起来。他数代居于冀州,自然明白,一旦此时漳水奔泻而下,便会人为的在冀州中部形成一道天险。到时,辽东军再强,也绝难以为继。
只是,这样虽阻挡了辽东,但与辽东对峙的二十万大军,也将彻底被隔绝在大水之北,有进无退。这且不说,便是整个安平数郡之地的百姓,也必然尽数葬送在无情的大水之中。这条计策虽能抵挡辽东来犯,但却属于一条先伤己后伤人的绝户计!不但以数百万的生民为代价,连前方这二十万的大军也都抛弃,将其推向了绝地。
这狗贼!心恁的歹毒!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知蠢货!
刘三儿一边狂奔着,一边在心中怒骂着。将二十万大军逼在绝地,他只道能让大伙儿拼死向前吗?难道就不怕将二十万大军尽数逼的降了辽东?这二十万大军一旦投敌,袁家还有什么凭持?除了死路一条外,可说再无他途了。
身后蹄声渐息,四周除了哗哗不绝的落雨声外,便只有自己十余骑的喷气奔驰之音。
刘三儿伸手摸了一把头面,将满脸的雨水甩去,眼前视野一清之际,脑中忽的掠过一个念头,心中不由大大的一跳,猛然间已是勒住缰绳,在战马长声嘶鸣中,前蹄凌空人立,原地转了半圈,踏踏踏退了几步停住。
众伴当不及反应,惯性下,冲出数丈后才又折返回来。目光所及处,却见刘三儿坐在马上,两眼望着大军驻扎的方向,怔忡愣神,面上神色不停的变幻着。
众人不知头儿心思,只得悄然散开,将他护在中间,暗暗戒备。刘三儿对众人行动犹如未见,两眼中眼神飘忽,额头上水珠不绝淌下,只是这其中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多少是雨水,多少是汗水。
二十万大军,几乎百分之九十,都是来自安平以及附近数郡之人。郭图欲要掘漳水的消息传过去,大军与辽东的战事会如何走向难以预料,但是,只怕惦念自己家乡亲人的,必然不在少数。
届时,二十万人心思不一,要战的、要降的、要退的,混乱可想而知。自己这么冒冒然的身陷其中,一旦有变,后果殊难预料。就说死在里面,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从军已久,对于军中之事最是了解。自然明白大军哗变的可怕处,甚而两军交战。这种时候陷身其中,绝不是明智之人的做法。但是,身为斥候,这个消息若不及时送达军中,眼睁睁的看着二十万人被抛弃,数百万人葬于大水之中,他又难以自解。
一时间,刘三儿立于原地,心潮起伏,不由的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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