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妍心思不宁的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四月连忙迎了上前来,笑着叫了一声姑娘。
但简妍只是很敷衍的嗯了一声,而后不发一语的就进了东次间,坐到了临窗的木炕上,趴在了小炕桌上,头更是深深的埋了下去。
白薇和四月随后跟了进来。
白薇将手中的那三盒点心放到了炕桌上,然后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姑娘?”
简妍没有抬头,只是抬起一只手对她们两个摇了摇,然后有气无力的声音闷闷的传了出来:“你们两个先出去,让我先静一静。”
四月不明所以,心里也有点担心,还想上前问着简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白薇已经是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她,对着她摇了摇头,随后便拉着她出了简妍的卧房。
“白薇姐姐,”一出了东次间,四月忙问着,“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恹恹的样子呢?”
白薇正和周林郎情妾意着,对于男女之间的事自然是知晓一些的。方才简妍察觉到了徐仲宣对她超出正常范围的维护关心之意,白薇在旁边自然也是瞧了出来。且其实前些日子她就已经隐约的察觉到了徐仲宣对简妍的不寻常之处了,只是一直没敢对简妍言明罢了。毕竟那时简妍每日想的都是如何赚钱,如何脱离简太太掌控的事,更何况徐仲宣还是简太太中意的,想将简妍送给他为妾的人选,所以简妍更加会躲避他的了。
只是现下白薇也摸不透简妍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论起来,简妍只是个商贾之女,而徐仲宣却是个朝、廷的三品大员,青年才俊不说,又是生的俊雅无双,且对简妍又是这般的维护关爱,简妍若是能与他为妾其实那也算不得委屈。只是白薇知道,简妍心气高着呢,她是绝对不会给任何人为妾的。
所以白薇也只是叹了口气,说着:“姑娘这会子想必是心里烦着呢。走罢,咱们先回房罢,暂时还是别去打扰她的好。”
简妍这会确实心烦,但她烦的并不是到底要不要丢掉自己的高心气,与徐仲宣为不为妾的事,她烦的是,往后她到底该怎么与徐仲宣相处的事。
没察觉到徐仲宣对她有意思之前,她还可以客套疏离的和他打招呼,甚至想着要不要讨好他,说不定往后还能指望他成为自己的靠山呢。可是察觉到徐仲宣对自己有意思之后,简妍想的就是,看来往后她真的是要与徐仲宣更加客套疏离一些的了。
纵然是她承认徐仲宣很关心维护她,且一张皮相生的也好,所以方才他对她温柔缱绻一笑之时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的身份地位毕竟摆在这里,是不可能与徐仲宣为妻的,只能是做一个妾罢了。且即便是为妻,她也是不愿意的。
她并不想与任何女人一起共同拥有一个男人。她的丈夫,只能是身心俱属于她,否则她宁愿不要。
还是想法子赶紧的脱离简太太的掌控,然后潇潇洒洒的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其他的事,还是丢到脑后去不要想的好。
方才午饭之时她心里正乱糟糟的,所以压根就没有吃饱。这会一路走了回来,又是想了这么长时候的心事,早就是饿了。
炕桌上放着三盒点心,是方才徐仲宣让她带回来闲时吃的。
简妍伸手打开了盒子,见里面是三样点心,分别是杏黄如玉的绿豆糕,洁白如雪的杏仁饼,还有颜色粉红的玫瑰糕。
她拿了一块玫瑰糕,咬了一口,软软的,糯糯的,甜而不腻,清爽可口,还满是玫瑰的香味。
她便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玫瑰糕一下子就只剩了半块儿了。
然后她忽然就想到了上次自桃园回来之后,徐仲宣也是如今日这般的让齐桑和齐晖去芜荔楼叫了一桌菜回来,然后临回来的时候,他也是拿了几样点心让她带回来吃。那时因着徐妙宁和徐妙锦也都是有的,且徐仲宣说的理由又是那样冠冕堂皇,所以她便并没有多心,可是现下想起来,只怕是她不多想都是不照的了。且其后徐妙锦说要与她日日一起吃饭,只怕也是徐仲宣出的主意,而且徐妙锦时不时的还会给她送些糕点和蜜饯之类的过来......
简妍复又趴到了炕桌上去,心里想着,徐仲宣这是要做什么?将她当小猫似的喂吗?只是他是怎么知道她每天都吃不饱的?却又这般迂回曲折的投喂她?
所以她这心到底是有多大啊,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些。
手里的一块玫瑰糕吃完了,简妍又伸手拿了一块杏仁饼,木着一张脸一边吃,一边想着,往后她是再也不能同徐妙锦一块儿吃饭的了。背了个天大的人情尚且是小事,关键是她怕在徐仲宣这样连续不断的细腻关心爱护之下很快就会对他动心,那到时候可就玩大了。
谁叫她是个颜控呢!谁叫她最受不得别人对自己好呢!而且还是一个长相如此俊朗秀雅的人对自己好!
于是过得两日,简妍便寻了个借口,只说是现下天气开始热了,徐妙宁和徐妙锦都还小,老是这么日头底下走着凑一块儿吃饭容易中暑,索性大家暂时还是先分开各吃各的罢,等到秋风凉了再计较。
这理由无可挑剔,一时众人都是没有什么异议的。毕竟冒着中暑的风险去吃一顿饭实在是没有必要的。于是等到徐仲宣再次休沐回来之时,他便被告知了这个消息。
他一听到这个消息,立时就很是恼恨自己。
当日他只欣喜于简妍终于在他面前隐约的露出了自己真实的一面,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可至少不再是以往那样的客套疏离,却没想到自己那日过于流露了自己的情绪,简妍如此聪慧,定然是从其中看出了些许端倪,所以她那日才会如此心神不宁,最后甚至于落荒而逃。
他实在是太急躁了,竟然吓到了她。
徐仲宣一时就很有冲动想去找简妍,告诉她,别怕他,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可他又怕这样贸然的去找她反而会更加的吓到她,所以犹豫了半日之后,他到底还是没有去找简妍。
他想着,得先让她缓几日,等下一次休沐回来之时他再来寻她吧。
只是下一次的休沐之时他却没有回来,却是被外派到了外地公干去了。
而说起他这次被外派到外地公干的原由,却也与简妍有几分间接的关系。
原来周林自打伤养好之后,便依着简妍先时所说的建议,买了一些贵重礼品,前来寻夏妈妈,欲认她做干娘。
一见到这么多的贵重礼品,夏妈妈只乐的喜笑颜开,当时就答应了。因又问着周林和白薇的关系——她是个精明的人,早就是看出来周林和白薇绝对不会是亲兄妹的了。周林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夏妈妈有所怀疑,当即便也不再说他和白薇是兄妹了,只说两个人原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自小青梅竹马。后来村子遭了灾,两家大人都死光了,他和白薇一路逃荒,后来白薇到了简家做丫鬟,他给人家铺子里做伙计,彼此长大了依然还是有情义的。现下他和白薇想着等简家太太什么时候发了善心,除了白薇的奴籍,到时两个人成了亲,感念现下夏妈妈给他们行的这许多方便,到时肯定会将夏妈妈当做自己的亲娘一样孝顺的云云,只把夏妈妈给哄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自此周林和白薇相见就更加的容易些了。
而简妍在周林养伤的这些日子里,早就是筹谋着要重新开铺子的事了。且她还想到了一个法子,既能给自己的铺子寻个靠山,保证从此以后再无人敢来闹事,而且还能将她的铺子扩张到全国去。
而要做到这一点,那就必须得依靠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沈绰。
白薇去探望周林回来的那日,细细的将铺子被砸、周林挨打时沈绰也在铺子里,对着那伙泼皮说的话都说了一遍,简妍想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想明白沈绰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的原由了。
他其实就是想让周林知道,他沈绰在这京城的地界里是很混得开的。如果他愿意,他是完全的可以罩得住周林的。
既然沈绰都已经伸了这枝橄榄枝出来,简妍没理由不接着。更何况还是对她有利的事。
于是她便将自己想到的法子细细的告知了白薇,让白薇去转告周林,让他务必立时就去办,而周林也确实当日就去找了沈绰。
彼时沈绰正坐在柳荫底下,手拿了钓竿在钓鱼。
小厮过来通报,说是有一位名叫周林的人前来求见公子之时,沈绰笑了。
这个周林,看来还是蛮聪明的嘛。
他放下了手里的钓竿,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随后吩咐着那位小厮:“请他至花厅相见。”
沈家世代为商,至沈绰手上之时家业更是豪富,这花厅自然是富丽堂皇。
头顶挂着的是内府造的纱制绣球珠子吊灯,地上铺的是厚厚的羊毛绒毯,脚踩了上去之时寂寂无声。更不说一色紫檀木的家具与墙上挂着的名人字画了。
周林走进了花厅之时,沈绰已是坐在主位上喝茶了。
他早就是遣了人查探了周林的底细,知道他当初到通州之时只不过是借住在郊外一间破败的寺庙里,后来到江浙去贩丝线,凭着手里一千两银子的本钱,最后套了当铺里的银子,倒是硬生生的办出了两千两银子的货来。在通州开了绒线铺子之后,得了利钱,立时便又来京城里开了什锦阁,即便是许多人争相仿效他做出来的招财猫、招福猫,可他却硬生生的让众人只认准他什锦阁里的招财猫、招福猫,这也是本事了。
沈绰觉得周林是个人才,自然是有心招揽的。自然,如果是招揽不成,那这样的人才还是毁了吧。
一山不容二虎嘛。不然等周林做大,势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故这会周林走进了花厅之时,沈绰还从椅中站了起来,起身迎了上来。
“周掌柜,”他拱手行礼,笑道,“难得今日造访寒舍,屏蔽生辉啊。”
周林也是生意场上滚过十来年的人,面上的客套自然也是不会做得很差。
他便也拱手为礼,随后笑道:“那日多谢沈公子仗义出手,周某心中一直惦记着要来答谢,只是一向琐事缠身,今日才有空前来。还望沈公子不要怪罪。“
实则是这些日子他一直躺在床上,压根就下不了地。
沈绰心里明镜也似的。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客套着让了坐。
等到两个人分了宾主坐下,丫鬟上了茶,沈绰才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周掌柜的身子现下无大碍了吧?”
明面上是问候,实则是提醒那日那伙泼皮砸铺子打人之事。
周林也是个聪明人,当即就听出了沈绰的弦外之音。于是他也干脆不打算和沈绰打什么玄机了,直接就是开门见山的说着:“今日周某此来,一则是为着答谢当日沈公子仗义出手之事,这二来,却是想与沈公子谈一笔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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