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箭灭回纥
阴山内,战鼓声如雷,铺天盖地的回纥军如狂涛般涌来,黑压压的骑兵俨如巨大的地毯,将整个峡口都铺盖了,战马奔腾,杀气冲天,这是一万五千回纥骑兵发动了冲击。
在北山坳口,一万唐军步弩和六千骑弩已经列阵就绪了,步兵排成三排,骑兵排成两排,一万六千把弩箭刷地端起,冰冷冷地弩箭对准了呼啸而来的回纥骑兵。
回纥骑兵越来越近,已经进入百步了,呼喊声响彻阴山谷地,已经能清晰看见他们的狰狞面容,骑兵高举战刀,一万五千骑兵形成的冲击气势异常壮观,仿佛整个阴山都在颤抖......
在唐军队伍中,指挥官贺娄余润脸色冷漠,在他眼中,这些回纥骑兵仿佛已经是行尸走肉,和死人无异,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准备射击—射!”
“咚!咚!咚!”密集的鼓声敲响了,唐军的第一轮六千支弩箭脱弦而出,密如飞蝗,黑压压地形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箭网,瞬间便呼啸着射至敌群,箭矢强劲,霎时间回纥骑兵人仰马翻,战马扑地,骑兵被摔出去,随即被卷入密集的马蹄,马踏如泥,使回纥军冲击气势为之一滞......
但第二轮又是六千支弩箭呼啸着射至.....第三轮三千支弩箭射至.....又是一轮六千支弩箭射至,唐军以三段射地方式轮射,周而复始,回纥骑兵仿佛就在密集的暴风箭雨中前行,透不过气来,死伤惨重,血雾弥漫,他们的冲击始终集中在百步到五十步之间,他们无法冲破五十步这条生死线。
战马和回纥士兵的死尸在五十步一线上已经堆积如山,形成一道两丈宽的死尸屏障,事实上,后面的回纥军也很难越过这道屏障。
三里外,数万回纥骑兵在观战自己军队的突围,唐军铺天盖地的箭矢令他们胆寒,葛勒可汗见前锋冲击军队死伤已经过半,心中万分沮丧,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他刚刚接到了消息,他的老巢翰耳朵八里已经被唐军、同罗及沙陀人端了,让葛勒又气又急,唐军或许还会手下留情,但同罗及沙陀人等,那些都是他的死敌,他可以想象他子民的悲惨遭遇,他都要急疯了。
“再加两万军,命令史朝义,今天无论如何给我冲开唐军的封锁,如果再失败,让他提头来见!”
葛勒可汗下了狠心,又是两万回纥骑兵漫山遍野冲上去,他想全军压上,可他又怕全军覆没,在患得患失中,他内心矛盾之极。
唐军除了一万六千弩军外,阵地一里外,还有五万唐军骑兵执弩以待,主将是李晟,李庆安已经将整个拦截指挥权放给了他。
李晟便将十五万大军分成三班,昼夜不停地监视拦截回纥军队的突围,不给他们一点机会。
这时,李晟也发现了回纥军增兵的动静,他一声令下,“再加一万五千骑弩!”
立刻有三支唐军骑兵催马迎战上去,这样一来,唐军弩兵便超过了三万人,这是一支无比强大的弩箭军队,也是安西历年来所投入弩军人数最多的一次,弓弩军和陌刀军从来都是大唐对付游牧民族最犀利的两支军队,尤其是万人弩兵阵,那更是草原骑兵的噩梦。
唐军的训练有素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三万弩军在军旗的指挥下,迅速转换阵型,融汇排列,在极短的时间内再一次形成新的三段射阵型,但这一次更加强大,每一轮都是一万支箭射出。
两万余回纥骑兵俨如山中吹起了一股狂风,千军万马向唐军阵营冲来,马蹄敲打着阴山,气势骇人,三万唐军骑兵却稳如泰山,三万把骑弩齐刷刷地端起,冷冷地瞄准了俨如惊涛骇浪般奔腾而来的回纥骑兵.....
“射!”
鼓声大作,万箭齐发,强劲的箭矢像死神卷起的风暴,霎时间便席卷进了密集的回纥骑兵群中,惨叫、马嘶、匍匐摔倒,当一轮三万支弩箭射进回纥骑兵群,就俨如秋风秋雨横扫落叶,一阵疾风骤雨后,回纥骑兵群便已死伤近三成。
指挥这次突围的回纥副将之一是史朝义,葛勒对他已经恨之入骨,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头上,若不是他来求援,回纥怎么会面临被毁灭的危机,史朝义被迫亲自上阵,担任冲击指挥官,也就是敢死队队长。
第一轮惨败,他侥幸躲过一死,只是战马被射倒,他逃脱一条命,可第二轮二万军再次压上,他又再一次成了前锋。
史朝义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他只求一死,史朝义挥舞战刀大声叫喊:“冲上去!冲出一条血路!”
就在这时,唐军的第二轮三万支又一次发射了,俨如蝗群掠过草原,再次扑进了回纥人的骑兵队之中,这一次史朝义没有幸运之神垂青了,他同时被三支弩箭射中,惨叫一声,栽倒下马,一支弩箭射穿了他的心脏,史朝义当场毙命。
高坡上的葛勒可汗亲眼目睹史朝义被射死,史朝义之死他毫不怜悯,但他的回纥精锐战士就像草芥一样被唐军的弩箭大片大片杀死,令他心都要滴出血来,再冲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
葛勒可汗已经无计可施了,他只得痛苦地放弃这一次突围,“全军撤回大营!”
这已经是他第七突围失败了,累计死伤已经超过五万人,就算把全部大军压上去也不行,唐军也有五万大军在一里外候命,人多,死得会更多。
他一声令下,剩下的一万六千余回纥骑兵便如潮水般退回来了,随即大军退回了大营内,阵地上只留下遍地尸体和痛苦呻吟的伤兵,鲜红染红了山间草原。
李晟见回纥骑兵已经撤退,便下令道:“除轻伤者可俘虏外,其余重伤一概杀死!”
.........
唐军大营位于战场五里之外,紧靠阴山北麓低缓的矮坡下,尽管唐军大营依然没有使用营栅,但这一次他们在靠近大营的一里范围内,修建了三道七尺高的土墙,三道土墙分别长约五里,用来防御回纥骑兵的冲击。
唐军十五万人的大营密密麻麻。延绵数里,他们已将回纥主力堵在阴山内足足有一个月之久,连着打退了回纥骑兵的六次冲击突围,已经成功地将回纥堵死在阴山内。
李庆安并不急,他要彻底困死这支回纥主力军,他需要给崔乾佑时间,他得到崔乾佑的消息,唐胡联军像蓖子一样在草原梳理残余的回纥及突厥部落,并将他们全部赶到翰儿朵八里城,翰儿朵八里的草原已经聚集了五六十万人,即将大功告成了。
现在已经是六月初,天渐渐热了,也预示着返京的时间快到了。
军营的西北一角是特殊之地,这里是唐军的战地医院,由五百多顶帐篷组成,是唯一有营栅包围的一处军营,军营内有一千名女护兵,她们接受过严格的医疗救治培训,便开始担负起抢救唐军和回纥军伤兵的重任。
李庆安部的伤兵并不多,主要是歼灭史思明时有一千余伤兵,伤兵大多来自李光弼的部队,他们和留在九十九泉的突厥骑兵恶战一场,阵亡了两千余人,伤兵超过五千,现在伤兵全部送到了李庆安的大营内接受救治。
一千女护兵是由女中郎将高雾统帅,她率领一千女护兵来得稍晚一步,正好赶上对史思明的战役。
大帐一片忙碌,唐军伤兵大部分都伤情稳定了,都在大营内慢慢等待康复,而这些天接受抢救的都是回纥轻伤兵,他们被救治好后,将会成为唐朝的矿籍劳工。
最大的一座营帐内躺了近百人,他们都是刚刚被送来的伤兵,痛苦呻吟声响成一片,但没有人反抗,翻译已经告诉他们,这是在救他们的命,身为唐军的战俘,至少能保住一条命了,几乎所有的回纥士兵都在乖乖地接受救治。
几乎全部都是箭伤,取箭,剜去坏肉、止血、消毒、包扎,女护兵们动作熟练,她们也学会了一点简单的突厥语,告诉他们性命保住了,安心养伤之类,使这些回纥士兵一个个对她们感激涕零。
高雾穿身着一身银色细甲,在三个女护兵的陪同下在一个个大营内视察,她就是战地医院的最高将军,不管是谁,就算是李庆安受伤来这里治疗,都得乖乖地听她的话。
高雾在李庆安的潞州战役后,便去了太原,她在太原呆了大半年,招募了一千名女护兵,对她们进行训练,同时和她们一起学习刻苦医术,这次北伐,高雾率领一千女护兵跟来了。
这一段时间,高雾的内心非常平静,她考虑了几乎整整一年,尽管李庆安愿意娶她为妻,但高雾最终决定不入宫,她不愿意失去自由,她更喜欢草原上无拘无束纵马奔驰的自由,而不愿意被关在深宫内,失去自由,就这么苦闷地度过一生,或参与宫中的勾心斗角,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李庆安尽管是她一生唯一所爱的男人,但并不是她一生的全部,自由,才是她一生最大的追求,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十年的磨练和蹉跎,在被李庆安接受后的感悟和失落,使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
她不会再嫁任何人,她这一辈子都将成为一个女军人,为大唐带出一批又一批的女兵,她希望自己永远成为一只自由的飞鸟。
“高将军,上将军来了,在外面等你。”
一名女兵在门口禀报,几乎所有的女兵都知道高雾和赵王殿下的关系,赵王殿下找她们将军,谁都不奇怪。
“我知道了!”
高雾笑了笑,转身便向营外走去。
她已经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李庆安,她原以为会被李庆安暴怒斥骂,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支持自己的决定,这让她既松了口气,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是李庆安不在意她吗?
但最终她还是明白了,李庆安并不是不在意她,而是理解她,尊重她的一切决定。
李庆安没有进战地医院的大门,而就在营栅门口等候,望着高雾向这边快步走来,她削瘦的身影使李庆安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的她,那个带着弓箭在安西大地上自由驰骋的安西小娘,想起她一箭射穿自己的黑豹皮,想起她在自己喝醉时的关心,还有那面镜子,远征小勃律时她送给自己礼物,也不知道自己放在哪里去了。
李庆安没有想到高雾最终会选择自由之身,但他能理解,一入唐宫深似海,她本来就属于无边无际的天空,属于一望无垠的草原,她是天空自由的飞鸟,是草原驰骋的骏马,她是自由的,大明宫的高墙深宫不属于她,刻板肃穆的深宫会将她扼杀,只是他还有一点担心。
“七郎!”
高雾轻快地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和刚才她视察军营时的俨如稳重判若两人,若是她手下女护兵看见了,一定会惊讶万分,她们的女将军竟然也有如此青春活泼的时候。
李庆安苦笑一声,“大唐百万大军中,叫我七郎的,恐怕只有你一人了。”
“怎么,不给我叫吗?还是要我和别人一样叫你上将军?”
高雾似笑非笑地望着李庆安,现在她的心结已经完全解开,再不像过去那样为了一段情而痴迷不悟了,这就是一种顿悟,而李庆安的即将登基就是使她顿悟的关键,原来李庆安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安西小李将军了,他将是大唐的皇帝。
而她喜欢的不是大唐皇帝,而是神箭无双、开朗欢笑的李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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