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听了一脑袋浆糊,强忍着着手来办。
如今,抚安王府内外两院是已经隔开的。
日常也有管事妈妈负责打点当值。
但这远远不够、
外院还该有自己的那一套人,该厨房、茶水、烧火等间舍,另有烧水、柴火以及采买等处所。这些个都得交给外院的管事妈妈们来打点。
因在外院,光有管事妈妈也不成,还要有总管、买办等人支撑着,还要有身强力壮的小厮、伙计等人看家护院。
另外,抚安王府里还该有自己的府兵守卫,这又是额外的一批人了,按理这些人该掌管在沈寒天的手里,如今抚安王府倒是有守卫,只是这些还是从云州带来的,横竖不过七八个人。
管一个寻常府邸已是足够,但进了这抚安王府的大门,自然是远远不足的。
丹娘扒着手指,又在纸上涂涂画画了好久,头如斗大。
光是一个内院,差的人手就有二三十人之多。
内院还没理出来,可想而知也是个庞大的工作量。
但老太太说了,任何人家府邸都是从内里头烂根的,是以当家主母非得谨慎不可,上到钱粮下到用人,对外接洽应对,对内安抚管理,桩桩件件都得上心。
若是内院能理出来,再加以约束,往后丹娘的活计能轻省一半。
更要紧的是,这么一来她不但能立威更甚,还能将府里府外管得如铁桶一般。
说起这些,老太太就免不了痛心疾首。
她说起当年宋家蒙冤一事,至今都耿耿于怀。
说起来都是因为赵氏一时不察,才让一个没有身份丫头入了府,虽说没能摸进内院的门,但着实也给宋家带来了灭顶之灾,那丫头身份说不清楚,偏又咬死了与宋家有牵连。
那段入狱的日子当真是昏暗一片,让人至今想起都一阵彻骨寒意笼罩心头。
老太太不提倒也罢了,一说起这件事,便对小孙女耳提面命,各种叮嘱。原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丹娘被她念叨得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料理。
先从外院管起。
外院连着家塾,刚好是一整片。
丹娘依着人头数,共设置了三个厨房。
一个给家塾里的先生们学子们用,另外两个则交给管事们安排,用来打点下人们的伙食开销。
之前跟在冯妈妈身边的小丫头桃绿已然长大了不少,便将她派去外院的厨房帮忙,另聘有得力的婆子掌勺,另有专管茶水、热水的丫鬟们跟着。
外院还有沈顺昌(翠柳的丈夫)帮忙照看,翠柳便在内院与外院之间忙活,统共安排下来,一共安置了二十七人,算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安顿好了。
原先跟丹娘从云州一道过来的乐透和全福二人也都成了小管事。
一个管车马出行,一个管门房守夜,各自手底下也有二三人,他们跟着丹娘的时候最长,最清楚自家这位主子的性子。
这两个人倒是上手最快,不出几日竟然真给丹娘捉住了一个外来人口。
与曾经的宋家不同,这一回捉住的,竟是个半大的小子,约莫不过十三四岁,长得白净清秀,跪在外头却战战兢兢,不敢抬脸。
翠柳报给丹娘。
丹娘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功夫过问这种小事,便放手给翠柳去办了。
她道:“你原就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什么事儿没见过,什么奴仆没罚过,这事儿应当如何,你看着办就成,别弄脏了府里的地儿,也别叫什么坏名声传了出去。”
翠柳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要说还是大丫鬟有点本事,能跟在主子身边多时的必然有自己的能耐。
翠柳也是一样。
不过两个时辰,那小子就吐的干干净净。
说自己原是沈府周妈妈的儿子,只是想来瞧瞧他母亲有没有东西落下,之前也求过门房,但没什么用,横竖是见不到丹娘。他便打点了银子,托了一个送炭的商户带着他,一道混进了抚安王府。
王府里地方大,丹娘又新采买了好些人,这些人大多互相不认识,刚好叫这小子钻了个空子。
他混进来时日也不多,顶多也就三四日。
饿了便去厨房偷些边角料吃,渴了也就窝在茶水间混点,睡觉那就更方便了,厨房后头便是柴房,里面一堵墙靠着烧火的灶膛,又暖和又干燥。
丹娘听完翠柳的汇报,哭笑不得。
她心底暗道:得亏早点发现,万一一个降温,把这小子冻死在自家府邸里,那就麻烦了。
“你觉得该如何办?”她翻阅着手里的册子,头都不抬,语气轻飘飘的。
这也是翠柳为难的地方。
这小子是原先已故的周妈妈的儿子。
又是沈府的人。
若是一般混进来的,翠柳直接让人狠狠打一顿,送去官府便成,可眼下……就棘手多了。
丹娘许久没等到翠柳回答,心中有数了。
她抬眼轻笑:“让他进来回话,我刚好想问问他。”
“是,奴婢这就去叫他过来。”
屋外,那小子跪在台阶下,整个人抖如糠筛,连头都不敢抬。
丹娘手捧着一只黄铜瓜提双耳暖炉,缓缓从屋内出来,轻轻巧巧地往廊下这么一站,一双眸子清澈明亮,缓缓扫过那跪在眼前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丹娘问。
“回、回大奶奶的话,小的名叫狗福。”
这名字差点没把丹娘逗笑了。
她殷红的嘴角动了动,忍住了:“沈府的管事周妈妈是你的亲娘?”
“是……”狗福趴得更深了,声音听着一阵哽咽。
“周妈妈的丧事可办了?”
“已办了,也已安置妥当。”狗福回话倒显得伶俐,但到底不是经常见着主子,显得有些窘促慌张。
“周妈妈一事,你节哀顺变。”
这话一出,那狗福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在这些个主子眼里,死一两个奴仆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周妈妈是被罚去了庄子上,无医无药,硬生生拖死的。
这明摆着就是太太的示意。
庄子里即便有人于心不忍,也不敢和太太对着干,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妈妈去死。
这位沈大奶奶竟然会说节哀顺变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惊讶。
狗福愣了一下,又咚咚磕了两下,壮着胆子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了。
“你是说,周妈妈原先可能落了东西在屋里。”
“是、是的……大奶奶,我与我爹也已经赎身,我娘已经没了,我们攒了些银钱,也买了点田地,打算回乡讨生活去,我爹年岁大了,我也得陪在身边。我娘她……原先跟着太太做事,手头宽裕,光是首饰等物就有不少。”
他的话说到这儿顿住了。
尔雅听懂了,一阵大怒,细细的眉毛紧皱,呵斥道:“大胆!你是说咱们府里有人偷了你的物件不成?!”
“姐姐莫怪,姐姐莫生气,是、是小的不会说话……小的这就掌嘴。”
狗福说着便开始左右开弓打自己的脸。
丹娘无语:“停下,谁让你打了,这啪啪的也不嫌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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