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边走边聊,但见宋九摇了摇头叹道:“老爷去意已定,不知大宗伯是如何想的?”
林延潮道:“恩师有归隐林下之意,但是朝廷不可一日没有恩师,陛下是不会轻易肯恩师辞相的。”
宋九道:“就算陛下挽留,但老爷在位之日也是不远了,大宗伯现在身居高位,以后若是有余力,还请照顾宋某一二啊。”
林延潮道:“宋兄何出此言?”
但见宋九道:“宋某为相府门人多年,别人敬我重我都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若是老爷去位,他仍不失致仕宰相,但我宋某又是谁呢?所以今日宋某想求你一个事,若是宋某以后没有去处,还请大宗伯收留啊。”
林延潮心道,马蛋,你是宰相门人,申时行用过的,我又如何能用?
林延潮道:“宋兄这是哪里话,林某是那等翻脸不认人的人吗?只是如此恩师那边不好看啊。”
宋九点点头道:“大宗伯高义啊,宋某也是突然有此感叹。其实当年游七的下场,宋某也是见过的。”
说完这里,宋九看了一眼宫墙边快要落山的太阳,此刻余晖已是撒满紫禁城内。
“这里的人没过几年就要换一波,唯独这宫殿依旧耸立在那,我有时候也想如这宫殿一般,永远守在内阁这里。大宗伯,不要笑我,这人沾染权位久了,又如何能放下。若真有那么一日,恐怕除了你,谁又会记得我宋九呢。”
林延潮听着宋九的感慨。
“对了,大宗伯,我的妻弟想找个事作,若是礼部宽裕的话,还请大宗伯留个位子。如此宋某就不胜感激了。”
从申时行那回到礼部后,林延潮命人将仪制司郎中徐即登叫到了火房,密议了一番。
数日之后。
户部尚书石星于正堂与各司官员议事。
石星任户部尚书以后,一直殚精竭虑为节约朝廷开支用度,今日起床后发现两鬓白发又多了不少。
但石星一时也无暇感慨,而是立即到署办事。
“两淮盐税当当务之急,不用管那些盐商,也不用管那些盐商当初与朝廷议定了什么!当今的户部尚书是我石星。我唯有一句话,两淮盐务朝廷必须操之在手,不可假予那些盐商们,你们就照着此事办,不可推诿!”
石星如此吩咐后,众官员们都是额上冒汗的退下。
石星继续埋头看文书,这时一名官吏呈了一份报纸来。
石星皱眉道:“本部堂现在没空看这些。”
官吏道:“启禀大司农,这是今日的天理报,里面有言户部之事。”
石星闻言抬起头,接过天理报看了。过了片刻后,石星将天理报哗啦一声丢下公案道:“吾岂惧人言乎?”
说完石星继续看公文。
堂上官吏不敢收拾退到一旁。石星放下公文,提笔点墨时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公文,于是轻哼了一声。
而与此同时,兵部衙门这边。
下面的属吏也在向火房里的王一鄂奏事。
但见王一鄂高卧在软塌上,左右各有两名十二三岁作男装打扮的小丫鬟正在给他捶腿捏脚。
“启禀大司马,陕西巡按题称,自火落赤入犯之后洮河虽为有备,但难以严防,恳请兵部准他备边三事……”
官吏念完见王一鄂不置可否,当即抽开念下一条。
“三边经略郑洛奏捷,官军拒边计斩首八十一颗,俘获夷妇一名,马骆驼牛驴并夷器盔甲弓箭等件,又投降真夷五十六名,另官兵驱赶二部达虏共五千七百名出边。”
“令抚按官勘实具奏。”
王一鄂说完,继续闭眼听着下面人奏事。
“御史张鸣鹤参辽东总兵李成梁贵极而骄,奢侈无度……另外李成梁托人想要求见大司马一面。”
“不见。”王一鄂闭上眼睛似翻个身要打个盹。
然后一名官吏呈上道:“老爷,这是今日天理报,是礼部专门派人送来的。”
说完后,王一鄂不为所动。官吏当即示意两名捶脚的丫鬟也是收手。
官吏以为王一鄂已是睡了正要退下时,却见王一鄂却翻身起塌,伸手道:“将报拿来!”
官吏立即奉上,但见王一鄂看了几眼,当即将报纸甩在地上。
“大司马!”
“大司马!”
众官吏们不知为何始终不动声色的王一鄂会突然发火。
但见王一鄂起身踱步,众官吏们都是大气不敢出。
过了一阵,王一鄂才道了一句:“林侯官真小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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