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与皇三子一起出阁读书。
这不是买一赠一的大促销,而是要把赵志皋,林延潮一起埋了的大坑。
皇长子毕竟年长了,不能真的再一直‘失学’下去,但是出阁读书必然被百官认为储位确立。所以皇三子就必须站出来,替爹分担伤害了。
林延潮清楚的记得当年申时行是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但换了是赵志皋又应当如何?
这是一个很考验宰相执政的功底时刻。
对于林延潮而言,就等着赵志皋如何回答了。
不过因为上一次心底出阴影了,林延潮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帷幄之后,万一再冒出来个郑贵妃那就精彩了。
“先生,林卿以为如何?”
天子见赵志皋,林延潮不答当即又催问了一句,林延潮当即半侧了身子目视向坐着的赵志皋,一副以宰相意思马首是瞻的样子。
但见赵志皋点头道:“陛下圣明!”
林延潮心底骂道,我擦,赵志皋这么怂,我还指望你出面顶锅呢。
而天子则是喜出望外,更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先生也以为可准?”
赵志皋道:“国家之事最重莫过于建储,而皇上之美则莫过于揽权独断,当初陛下早有意让皇长子出阁读书,因为小臣激奏故而推迟,此为群臣辜负了陛下,所以现在决定皇长子出阁读书实在是极为英明之举。”
赵志皋这么说完后,天子神色当即就暗淡了下去。
林延潮心底也是好笑。
天子曰,赵志皋你这么说在耍朕吗?而赵志皋对曰,是皇上你先耍臣的。
但见赵志皋异常认真地道:“陛下,出阁读书之事不能再拖延了,这储宫就是春(协和)宫,又称为春坊,可知举行典礼必在春月。老臣以为就定在明年春月举行皇长子出阁读书之礼,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天子无奈道:“先生,朕说得是皇长子与皇三子一并出阁读书。”
赵志皋闻言当即道:“老臣耳目失聪,一时没听清楚天语,老臣有罪,老臣有罪!”
天子道:“无妨,先生说定在明年春月出阁读书,朕以为是个好日子,皇长子皇三子一起出阁读书可称美事。”
赵志皋连忙道:“陛下,此万万不妥啊。老臣方才说选在春月出阁读书,就是因为储宫即是春(协和)宫春坊之意,但两位皇子同时出阁读书,岂不是意味有两位储君。”
林延潮点点头,这回答真是不错,赵志皋怎么大年纪,能够有这样的临场反应,而不是捂着胸口歇菜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天子顿了顿道:“那么春月不行,就改在三月如何?”
但见赵志皋犹豫了一阵然后道:“启禀陛下,老臣……老臣喉中有痰欲……”
“无妨,先生先去一旁咳去就是。”
“多谢陛下。”
然后赵志皋起身离座,然后天子的目光顺着看向了林延潮。
站在一旁林延潮盯着赵志皋远去的背影,恨不得叫他坐着不要动,我亲手剥个橘子给你吃。
“林卿身为礼臣,以为三月如何?”天子问道。
这时候一旁传来赵志皋清喉咙的声音,远远听起来好像是在清理下水道。
林延潮心底大骂赵志皋一百次,面上则是道:“臣……臣……”
“林卿,你是不是也要打扫?”天子看着林延潮。
过去早朝时大臣向天子奏事的时候,一般都要先清清喉咙,被称之为打扫,此举当然不视为失礼。
林延潮也是满头大汗。
大臣要不要奉天子之命呢?当年宋真宗遣使持手诏要以刘氏为贵妃,当时宰相李沆对使者引烛焚诏,然后上奏曰,但道臣沆以为不可。
这是一名官员的风骨。
林延潮想了想道:“若是定在三月,那么就意味着两位皇子都不是储君人选,无论是正月还是三月,都不合乎于礼制,臣皆万万不敢奉旨。”
一般大臣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但林延潮不是那等只会拒绝不会提出替代方案的人。
这就是言官与宰相的区别。
林延潮道:“其实臣以为还有一个折中的法子,皇长子出阁读书定在春月,皇三子出阁读书定在三月,陛下以为如何?”
天子听了林延潮之言,陷入了沉思,而赵志皋则是‘打扫’完毕,走了回来道:“陛下,方才礼部尚书所言,老臣都在一旁听见了,此议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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