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翻手为云
任得敬听罢,一双往外凸的眼睛凶光暴『射』,切齿道:“萧合达异想天开,竟然妄图拉拢我同叛。此等愚货,我灭之易如反掌!”
“兄长不必再有顾虑!明日便发兵奇袭,萧合达一鼓可平!”帐下,有一人,眉宇颇似任得敬,只是清瘦些,他便是任得敬的弟弟,任得聪。
任得敬深吸一口气,刚开始时,他确实对萧合达有些顾忌。因为那厮以骁勇知名,其部队也剽悍善战。但这些日子,他通过双方使者不断,已经『摸』清了萧合达的虚实。尽管对方纠集数万人马,但一来夏州人心浮动,二来城防崩坏,三来物资短缺,有些三点,夫复何惧?
“明日!先遣精骑突袭各处烽火台,杀烽卒,以阻其传信!得聪,你亲自引五千铁骑,直趋夏州城!余部跟进,一举『荡』平叛军!若能生擒萧合达!我要将他解回兴庆,彰我军功!如若不然,死的也要!”[]宋阀637
帐下众将同时起身,洪声应道:“是!”
就在此时,一人忽然道:“统军,还有一桩事,我们不能忽视。”
任得敬急视之,乃是夏军名将移讹,他上回跟王枢一起,会同李世辅,统大军八万欲攻鄜延,结果无功而返不说,还让李世辅引军投宋。回来之后,自然没好果子吃。
“何事?”任得敬冷声问道。
“萧合达自称已联络宋军,得其帅守支持。我军是不是要防备宋军暗地里动作?”移讹朗声说道。
“哼哼,哼哼哼……”任得敬一连串阴森森的笑声。“宋军?宋军又如何?”
移讹是见识过西军厉害的,头一次,他和王枢,李世辅等刚进入延安,人家就已经打到延安城下了,当时他们面对的可是金军!其进展何其神速?
“宋军一直以来是我军劲敌。如今,他们收复全陕,将金人逐过黄河,士气百倍,兵威正隆!统军大帅徐卫,可节制诸路兵马,权力极大。萧合达既联结了他,我军不能无视。”移讹是个军汉,『性』情耿直,有什么说什么。
但任得敬听在耳里,却十分不顺,斥责道:“那又怎地?莫说他联结了宋军,就是金军又奈我何?徐卫?哼,我在陕西时,他只怕还在吃『奶』!”
“统军,这该防还是得防。”移讹坚持道。
“防甚么防?宋军也就是趁着萧合达作『乱』,混水『摸』鱼,夺了洪龙二州,窃占了麟府路。我引军平叛,这是大夏内务,他徐卫敢『插』手么?他也就是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罢了!你休要胡言『乱』语慢我军心!否则,军法从事!”任得敬声『色』俱厉。
移讹见状,不敢复言。
就在任得敬决定突袭夏州城时,萧合达虽然也在防备,但他却一直对任得敬抱有侥幸心理。他不是不知道对方是夏主的外公,但他更愿意去看对方另一个侧面,那就是他任得敬是汉人,而且从前还是陕西的官员。现在,我已经得到了徐太尉的支持,任得敬应该分得清形势!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当夜,夏军积极准备。第二天一早,五千余精骑集结于万井口,其中数百骑是用来突击各处烽火台,斩杀烽卒,以阻其传递消息。任得敬为了一举平定萧合达,所以尤为重视此事,甚至亲自来为奇兵壮行。
那五百余骑的骑士,正牵着马,列成队形。有士兵正往他们手中分发酒碗,又有人替他们倒上酒水,正前方,一身戎装的任得敬单手端着一支碗,绷着一张肥脸,半丝表情也没有,凌厉的目光扫过一众骑士,洪声道:“此番平叛,尔等既为先锋,就该夺下首功!此行,务必迅捷!为大军开道!这一碗酒,为尔等壮声威!干!”
“干!”数百骑士虎吼应声。一口满饮,这些骁捷的骑兵们飞快地跨上马背,各执长枪,领头的军官举枪,正欲大呼。
正当这关头,一骑扬尘而来!那骑士奔跑如飞,人未到,声音已传来:“急报!急报!”
他一阵吼,引得在场将士纷纷侧目,这是鬼撵来了么?
那骑兵奔到近前,没等战马停稳,人已经飞身下地,撒腿狂奔!边跑边喊道:“有兵马自古乌延城北上!”[]宋阀637
这一句,不啻于晴天霹雳!任得敬两颗眼珠子几乎挤出眼眶来!古乌延城!那就在三岔口以北,距离此地都不远!宋夏早年争战时,古乌延城是一座要塞。但后来横山大战之后,夏军元气大伤,古乌延城也被废弃!现在,竟有兵马从这座堡垒北上!这还用说么?肯定是他娘的西军!
四周将官议论纷纷!就在昨天,统军还豪言,说宋军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决没有胆子干涉西夏内务来着。可这话音犹在……
最彷徨的还是那数百名已经蓄势待发的骑兵,又尤其是那位举枪待吼的军官,咱们,还去不去了?
任得聪见兄长神情有异,凑上前去小声道:“哥哥,这怎么办?”
任得敬脸『色』铁青!好你个徐卫!自家的事不管,手倒伸到大夏来了!老子非要把你这支手剁了不可!一念至此,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嘣出几个字来:“传我将令!”
正当所有人都绷紧了皮,听他下文时,任得敬却哑了。砍手云云,他只能在脑袋里转转而已。他本来就是陕西的官员,知道西军的深浅。徐卫既然能总节西师,自然有其不凡之处。现在萧合达未平,西军又来,他确实没有什么把握能两头作战。更何况,现在大夏局势波动,国都地震,萧合达又叛『乱』,如果再跟西军干起来,大夏恐怕撑不住。
一阵之后,任得敬突然将手中的空碗砸在地上,扭转肥胖的身躯,掉头就走。留下一干文武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任得聪见状,喝了一声:“收兵!”,赶紧去追兄长了。
当他撵进大帐时,发现兄长正独自高坐于上,胸膛不住起伏,显然气极!他了解哥哥的脾气,此时也不便去聒噪,就安静地坐在下面等着。
片刻之后,只听任得敬道:“徐卫这厮欺人太甚!”
“确实。”任得聪有些无奈地点头道。
“夏主虽受女真厚赐,答应牵制西军。可也仅仅是陈兵边境,莫说进攻,就是连挑衅的举动也没有。他倒好,先是攻破了仁多泉城,后来又收降了济桑城,占大夏土地两百余里,招吐蕃羌数万帐!我们没跟他计较就算了,他倒越发地得寸进尺,夺了洪龙二州肥庶之地,又拿下了麟府天险!都这样了,还嫌不足,居然『插』手我内务!老子在陕西时,他……”任得敬气得胸口痛,后头的话竟说不出来了。
“哥哥息怒,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这局面啊!”任得聪劝道。
“唉……”一声长叹,任得敬舒出胸口一腔恶气。“能怎么办?西军铁定是萧合达招来的,这厮明着跟我来往,暗地却请徐卫来助阵。如果不赶紧撤,我怕是要遭他的道!”
任得聪怒道:“这撮鸟好生『奸』猾!哪天逮住他,非五马分尸不可!”
“罢了,传我命令,全军火速退往铁门关。”任得敬摇头道。
如果萧合达听到这两兄弟的谈话,恐怕是一头雾水。他确实是向徐卫通报了打算跟任得敬密谋共反的事情,但却没有请求西军出兵相助。所以,当得知任得敬的军队突然退往铁门关时,他顿感莫名其妙。直到刘光世承徐卫之命,向他派出使者,在夏州城里严肃地“提醒”他不要与虎谋皮时,他才有所省悟。于是加紧征集粮草,安抚军民,和联络契丹旧部。
二月初,兴元府。
“宣抚相公,马参谋回来了。”一名小吏在徐卫的办公堂外禀报道。
徐卫喜出望外,只见马扩昂首挺胸,面上隐含笑意,快步进入堂来,执礼就拜道:“卑职向太尉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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