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也不发作，就这么走了，吓都要吓死人！</p>
跟在姜雪蕙身边那丫鬟唤作玫儿，从头到尾看了个真真切切，这一时竟没忍住搓了搓自己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二、二姑娘今天，今天怎生……”</p>
怎生这样吓人！</p>
玫儿凑自家姑娘身边嘀咕：“她这一夜没回，简直变了个人。姑娘，二姑娘别是在外头遇着什么事儿了吧？”</p>
“胡说，有燕小侯爷在，怎会出事？”</p>
只是细细回想起这件事来，姜雪蕙也觉不可思议，眉心一蹙，也生出几分忧虑来，瞥了瘫坐在旁边地上的王兴家的一眼。</p>
这会儿哪里还有方才耀武扬威的气焰？</p>
她招手便叫玫儿跟自己一起走，只道：“许是这王兴家的犯了她什么忌讳。总之她的脾性，咱们招惹不起，不打上门来都当没看见。”</p>
玫儿深以为然：“是。”</p>
*</p>
初秋时节，外头有早开的淡淡桂子香。</p>
姜雪宁一路转过回廊，便到了自己西厢房。</p>
跨进门去，就瞧见一个梳了双丫髻的丫头伏在外间的桌上好睡，面前不远处还放了个针线篓子，里头装着还没做完的针线活儿。</p>
这是她在府里的两个大丫鬟之一，莲儿。</p>
姜雪宁也不叫她，径自从外间走进里间。</p>
件件物什都是熟悉中透着陌生。</p>
衣箱里的衣裳一半是女装，一半是男装；临窗的方几上摆着一炉上好的沉水香；妆奁前面却摆满了各式的珠花簪钗和胭脂水粉……</p>
婉娘做女人，最厉害的便是一个“妆”字。</p>
自来扬州瘦马分三等。</p>
一等瘦马吟诗作画，弹琴吹箫，练习体态，更学妆容，卖的是风流颜色；</p>
二等瘦马识字弹曲其次，打得算盘算得好账是第一，卖得是本事；</p>
三等瘦马则不识字，只学些女红、厨艺，好操持家务。</p>
婉娘本是二等瘦马，天生五分颜色，却学来了一等瘦马都未必有的妆容本事，能把这五分颜色妆出八分，又兼之心思灵巧，能揣度男人心思，所以在遇到孟氏之前都混得如鱼得水。</p>
哪个女儿家不爱美？</p>
姜雪宁被她养大，自也爱这些能将自己打扮得更好的东西。</p>
她学了不少。</p>
况她乃是孟氏之女，生得颜色本就有十分，如今十八岁的年纪，虽还未完全长开，可稍稍妆点一下便能轻易叫人移不开目光，为之神迷。</p>
不得不说，她上辈子之所以能成事，这张脸也是大大的功臣。</p>
须知——</p>
这天下最不讲道理的，便是美貌。</p>
姜雪宁静静地立在那妆镜前，望着镜中那一张姣好的脸：此时还没有当皇后时的那三分端庄，可越是如此，眼角眉梢那天然的妩媚与娇艳，便越是明显。</p>
是男人最喜欢女人最痛恨的脸。</p>
她忽地轻轻一嗤，把妆镜给压下了，先前被王兴家的套在腕上的镯子也扯了下来，“当啷”一声扔在奁上。</p>
上辈子她嫉妒姜雪蕙，抢了她伴读，进宫却遇到乐阳长公主，遭了百般刁难；</p>
上辈子她记恨姜雪蕙，抢了她婚事，当个皇后却进了修罗场，跟一群人精演戏，谁也斗不过，还赔上了性命。</p>
由此可见，世间因果相系。</p>
老天爷不糊涂。</p>
她扔了镯子便坐了下来。</p>
但外间睡着的莲儿却被惊醒，听见声响，连忙站起来，一掀开里间的帘子就看见姜雪宁坐在那儿，顿时吓得一哆嗦，小脸儿都白了一半，来到她面前：“莲儿不知二姑娘回来……”</p>
姜雪宁回眸看她一眼。</p>
这小丫头是姜府里孟氏挑的，上辈子跟了她六年，心肠不坏，她嫁给沈玠后这丫头也许了人家，没在她身边伺候了。</p>
估摸她昨夜没回，屋里伺候的都紧张呢。</p>
姜雪宁无意怪罪，见她眼睛下面一圈青黑，声音便不由温和了许多，道：“我无事，你且回房去睡吧。”</p>
她这话一出，原本还站着的莲儿“咚”一声就给她跪下了。</p>
脸上的表情比先前还惊恐。</p>
“姑、姑娘，莲儿保证以后再也不在您回来之前睡觉了，也不敢再趴在桌上睡觉了，您千万别叫婆子发卖了奴婢，奴婢上有父母下有弟妹……”</p>
姜雪宁知她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便要拽她起来：“地上凉，别跪着。我又没说要罚你……”</p>
“……”</p>
莲儿被她拽起来了，可脸上的神情更不对劲了。</p>
她定定地看了姜雪宁一会儿，忽然拔腿就往外面跑，一面跑还一面喊：“棠儿，棠儿你快来！二姑娘一晚上没回怕是得了什么毛病，人都不对了！”</p>
那棠儿便是姜雪宁另个贴身丫鬟了。</p>
莲儿拽着她进来看，急出了哭腔：“她方才竟叫我去睡觉，还说地上凉不让我跪着。你说二姑娘是不是出去在哪儿磕了碰了不好了？这要真出什么毛病我们可怎么办呀！”</p>
“……”</p>
姜雪宁听着这番话总算是明白她方才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不对了，一时无言，听她抽抽搭搭喊个没完，嘴角连着眼角微微地一抽，旧时那一点坏脾气便又翻上来。</p>
她眉一蹙，神情便冷了下来。</p>
“你再哭一声试试！”</p>
“嗝！”</p>
莲儿正哭得惊慌，听见她这句吓得打了个嗝，一下就停住了。</p>
这分明是句训斥，但她听后，竟忽然转悲为喜，破涕为笑：“好了，好了！这是原来那样了！棠儿，二姑娘没毛病，二姑娘没毛病！”</p>
姜雪宁：“……”</p>
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以前沈玠给她讲过的那个叫“没毛病”的冷笑话。</p>
看来她不是当好主子的料。</p>
这丫头，她琢磨着，还是找个机会发卖了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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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日更，明天双更。</p>
老铁没毛病了解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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