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炒瓜子朝桌上一扔，哗啦啦撒一片，他风度翩翩地起了身，微微一笑道：“我去外面等，不打搅了。”</p>

吕显真出去了。</p>

姜雪宁却还是站着，万般警惕地看着谢危，泪意也没法逼回去，毕竟真疼。</p>

谢危却是掂了掂那锦囊，掉下来时洒落几颗，一眼就看出来是剥好的松子，不由看她道：“去冠礼还带这些东西。”</p>

姜雪宁瞪他不说话。</p>

谢危便一回首先将这一小袋松子搁到案头上，眸光微微一闪，道：“那该是燕临给你的了。”</p>

提到那少年，姜雪宁沉默下来。</p>

谢危的心里似乎也不好受，好一会儿没说话，才叫她道：“过来。这么点疼都受不了吗？”</p>

你祖宗的臭男人活该找不到老婆！！！</p>

姜雪宁差点要气死了。</p>

她又急又恼，可看着谢危手上那方沾酒的锦帕，更忍不住发怵。僵持了半晌后，道：“我可以自己来。”</p>

至少下手不那么黑。</p>

谢危凝视她有片刻，终于还是伸手把那锦帕递了过去。</p>

姜雪宁接过，但还是半天不敢下手。</p>

谢危淡淡道：“你准备在我府里过夜不成？”</p>

姜雪宁一听，心便灰了一半，干脆把胆子一放，全当这只手不是自己的，轻轻把那沾酒的锦帕覆了上去。自己动手好歹有点准备，痛归痛，但咬咬牙还能忍。</p>

只是待把那一道抓痕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她整个人都跟虚脱了似的。</p>

到底还是谢危来给她上药膏。</p>

这种时候，姜雪宁未免有些恍惚。</p>

上一世，没出事没谋反之前，世人眼中的谢危都是个圣人，贤者，叫人挑不出错处，人人即便不能真的亲近他，也愿意多同他说上两句话。</p>

是太过完美，以至于有些不真实。</p>

出了事了，谋了反了，世人眼中的谢危又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反贼、叛臣，怀着野心的豺狼，披着圣名的奸佞。</p>

是太过污浊，又好像有些失之偏颇。</p>

重生回来前，她也觉得是后者。</p>

重生回来后，却有些不确定了。</p>

好像既不是这样，也不是那样，真像个迷。</p>

不过想想又与她有什么干系呢？</p>

勇毅侯府的事情已经出了，接下来便等一个结果。</p>

好好坏坏，都该算是结束。</p>

她只想要收拾收拾自己的行囊，离开京城这步步杀机的繁华地，去过上一世没有过过的逍遥日子，什么谢危啊，萧燕啊，皇宫啊，都该是要抛之于脑后的。</p>

姜雪宁出了神。</p>

谢危给她上完药膏时便发现了，淡淡出声拉回她神思：“猫儿狗儿这样的畜生不通人情，便是豢养在人家，然凶性天生难除尽，往后不要离太近。”</p>

姜雪宁抬眸看他。</p>

略略一想便知道了，谢危对她的态度又转了回来，多半是因为先前廊下那只猫吧？</p>

她默然许久，似乎在斟酌着什么。</p>

终于还是道：“宝樱有事帮了我，那日回去她正好来，所以才把先生给的桃片糕分了她一半……”</p>

谢危背对着姜雪宁，将药膏罐子放回匣中的手顿了一顿，然后道：“知道了。”</p>

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p>

姜雪宁觉着自己该说的好像也都说完了，便把自己方才卷起来的衣袖慢慢放下，起身告辞，只是待要离开时，想起那漫漫不知方向的前路，脚步又不由停住。</p>

她好像鼓足了勇气，才能止住那股战栗，转过身来问：“先生现在还想杀我吗？”</p>

“……”</p>

谢危才刚关上匣子，这一瞬间好像也有别的什么东西跟着被锁进匣中。</p>

他回眸，眸底深暗无澜。</p>

一时竟好似有些倦意，道：“当日说的话那样多，你便只记住了我说要杀你吗？”</p>

姜雪宁愣住。</p>

她脑子里一下乱糟糟的，理不清什么头绪，努力想要去回想当时谢危还说了什么。</p>

但谢危已经摆了摆手，道：“回宫去吧。”</p>

说完又唤了一声：“剑书，送她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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