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后一战2(2 / 2)

张小舒扔掉酒瓶,用手遮住胸口,回过头,哭诉道:“杨永福,你浑蛋,把炸弹挂在我身上,我害怕啊,我害怕,你不知道啊?”

杨永福左瞧瞧右瞧瞧,道:“你害怕,为什么要来替换杨黄桷?”

张小舒继续哭诉道:“我不想来,是他们命令我来的。求求你,我还不想死,你赶紧提要求吧。”

“我没有想到会被困在这里,这是陷阱。”

杨永福在这一段时间也想了无数方案,包括“要一辆车,不准警方跟随”等,这些方案都不完美,警方有很多破解办法。杨永福办事素来讲究算无遗策,这种粗糙的方案让其一时下不了决心。他忽然间想起肖霄,对今天爬楼绑人的事略有后悔。肖霄在失踪前劝解自己放下沉重的包袱,离开山南,彻底为自己活一回。他拒绝了肖霄的提议,执意留在山南,这才造成了现在的被动局面。

“我才参加工作,恋爱都没有谈成,就这样死了,死不瞑目,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当法医了,去医院当医生,比现在好一百倍,我脑子有病,才要当警察。爸爸,你快点儿来救我啊……我后悔啊,读大学的时候,有男生追我,我没有同意,现在那男生读了博士,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侯大利就是榆木疙瘩,除了看卷宗,就是看卷宗,年纪轻轻,就和老头一样……刚才你问我和侯大利上过床没有,上个鬼,我们连嘴都没有亲过,顶了天就是牵了牵手,牵手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张小舒头脑格外清醒,故意装成醉酒模样,絮絮叨叨。她将手指伸向喉咙深处,用力抠,终于,一股带着酒味的胃容物喷了出来。借着这个机会,她猛地站了起来,呕吐物乱喷。

“你别乱动,弄响炸弹,炸你个粉身碎骨。”杨永福怕炸弹被这个醉鬼弄响,又怕门外藏有狙击手,赶紧跟着张小舒站了起来。

张小舒卖力表演,就是等着杨永福站起来。如果杨永福一直坐在自己身后,苦练多时的绝技没法实施。当杨永福站起来抓住自己肩膀时,张小舒突然发动,手掌猛击杨永福的下身。

这一掌又猛又狠又快,打在杨永福的命根子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杨永福惨叫一声。

张小舒开始呕吐之时,侯大利便默契地站在门外。张小舒挥手之时,他便用力蹬地,如一支离弦之箭,朝着杨永福扑过来。这个时候,爆炸随时可能发生。他和张小舒一样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一个念头,抓住杨永福左手,不让他拉动鞋带。

杨永福的命根子受到致命重击,身体不受控制,弯下腰。侯大利扑过来,抓住他的左手,用力掰杨永福的大拇指。只听到咔嚓一声响,杨永福的大拇指被反向掰断。

剧烈疼痛让杨永福再次发出惨叫。

张小舒怕杨永福用匕首伤人,后背靠紧杨永福,再次猛击其要害部位。

侯大利用胳膊夹住杨永福左手,让其无法动弹,取刀,割断绑在杨永福左手腕的绳索:“张小舒,绳子断了,到窗边丢炸弹。”

张小舒跑到窗边,将挂在身上的炸弹脱了下来,扔出窗。众多侦查员一拥而入,死死压住杨永福。侦查员给杨永福戴上了背铐、黑色头套。杨永福痛得不能直立,眼泪、鼻涕、口水、尿液一起往外涌。他被身强力壮的侦查员拖行,离开卧室。

现场勘查人员立刻进入,固定证据。

大楼外,警戒线拉了很大一圈。炸弹落在警戒线内,没有爆炸。

死里逃生,侯大利和张小舒紧紧拥抱在一起。

解救行动,生死就在一瞬间。张小舒只觉得浑身力气全部被抽走,软得站不起,瘫在侯大利怀里。

“哎哟。”侯大利忽然叫了一声。

张小舒惊道:“受伤了?”

侯大利左手小指受伤,还未好。制伏杨永福时,他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危机解除,肾上腺激素分泌减弱,疼痛猛然袭来。

朱林坐在杨家客厅抽烟,看到在窗口拥抱的侯大利和张小舒,颇为欣慰。

江克扬笑道:“这一对成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早点儿结婚,早点儿生娃,千万别拖。”朱林思路转回案子,道,“以前我们认为王永强是杀害杨帆的凶手,后来发现不是,希望这一次能找到杨帆案的真凶。如果这一次找不到,那就难了。”

江克扬信心十足地道:“肯定就是杨永福,跑不了。有绑架案在身,我们可以从容不迫审讯。”

经历艰难险阻,终于将杨永福绳之以法,骆援朝、侯大利、张小舒、张阳、朱林等人沉浸在幸福之中,乘坐电梯下楼,最感兴趣的话题奇异地转到张小舒能喝多少酒。

在大家的追问下,张小舒道:“我们家族的女性都能喝酒,小天姐最多喝过三斤,我平时没喝多少,但是没有醉过。喝酒以后汗水比较多,我们都开玩笑是天生有六脉神剑,能将酒逼出去。”

大家这才发现张小舒额头仍然在流汗,外套湿了一圈。

成功解救人质,没有伤亡,骆援朝笑得格外开心,道:“我最初还担心你们的方案过于简单,没有想到有奇效。越简单的方案越可靠,这是真理,得上警院教材。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悬,如果杨永福不让你们带酒,怎么办?”

“我这一年跟着大利练习的绝招就是打击犯罪分子的要害,当时情况特别紧急,我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喝醉酒来麻痹杨永福,让他站起来,然后打他。如果真不能带酒,那只能扔掉胸罩站起来,这才能最大限度麻痹杨永福。”

张小舒说话时,额头上还在冒汗水。

楼下,除了侦查员,还有五个西服革履的人。在现场,侦查员都穿便衣,便衣以行动利索为主,西服革履在现场比大熊猫还罕见。

侯国龙接到电话,中断会议,从会场直接来到杨勇家小区。他看见儿子身边还有一个姑娘,那姑娘挽着儿子,紧绷的脸皮缓了缓。

侯大利正在和张小舒说话,忽然觉得周遭有些异常,抬头便看到了父亲。

侯国龙上前一步,四个西服革履的人仍然站在原地。侯国龙道:“张小舒,你很好。我替杨勇、秦玉谢谢你。”

“侯叔叔好。”张小舒是第一次与侯国龙面对面,但是在杂志封面上多次见到这位山南首富,一眼就认出眼前沉稳如山的中年人。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侯国龙觉得张小舒眼熟,眉眼有些像杨帆,气质又和田甜相近。他沉默几秒,对侯大利和张小舒道:“抽个时间,你们到家里吃饭。”

他朝朱林打了个招呼,又朝骆援朝和张阳点了点头,带人离开。

诸人来到阳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这时才得到消息:杨永福的炸弹主要材料是浓硝酸、浓硫酸、甘油、苏打等化工用品,皆可在化工商店购买。除了击发系统比较简陋,威力不小,足以给房间内的人造成致命杀伤。

得知炸弹威力,侯大利汗水唰唰往外冒,后怕得不行。

杨永福受伤很重,右侧睾丸被打爆。

睾丸是男性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此处受到攻击,男性会痛得生不如死,恶心呕吐,失去战斗力,严重时会发生昏厥或休克。侯大利传授给张小舒的“绝招”,主要目的就是应对被犯罪分子控制的极端情况。这种极端情况往往一辈子都遇不上,遇上之后,长期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或许能救命。张小舒长期练习的绝招在关键时刻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杨永福被生擒,后续还有很多工作。省刑总指定江州刑警支队侦办此案。

手术之后,江州刑警支队组织第一次讯问。侯大利最为了解杨永福,知道第一次讯问只有法律上的意义,真正要撬开杨永福的嘴,还得做艰苦细致的工作。

制订审讯方案时,骆援朝特意来到江州。他听完汇报,道:“大利对杨永福研究最深,你觉得如何突破?”

铁嘴钢牙周向阳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

侯大利早有思考,从容道:“杨永福自负,喜欢算计,出手凶残,按照吴雪的说法,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既然他是精致利己主义者,如此孤注一掷,肯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要从动机着手,避开犯罪结果、犯罪事实和犯罪行为,直接进入杨永福的内心深处。”

骆援朝道:“老周是什么想法?”

周向阳放下杯子,道:“我赞成大利的想法,杨永福为什么要绑架杨黄桷,这是关键,他必须说清楚。”

骆援朝点了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动机包含了内在驱动力,在犯罪嫌疑人的记忆里非常容易被激活,强奸与性欲有关,贪污与物欲有关,绑架杨黄桷肯定有原因。这是大方向,细致的方案还得琢磨。纲举目张,重点突破,让所有案子都浮出水面。”

大方向定了以后,主审由周向阳担任,配审则不断换人。

整个审讯过程比预想更加曲折、困难,杨永福困兽犹斗,始终沉默。警方不断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方略,对杨永福施加全方位的心理压力。最终,杨永福心理防线被突破,从父亲跳楼开始,讲述了所做过的案子。

“我爸最早制造摩托车,摩托车最早出海,不是江州最早,是山南最早。说一声江州企业界的教父,不为过吧。我爸是被侯国龙纠集一伙人合伙谋杀的,杀人首犯侯国龙成为首富,经常出现在报刊、电视上,成为政府座上宾,被人羡慕,受人尊敬,世界上最荒谬的事,莫过于此。我爸在临死前,多次和我谈起害过他的那些人。我当时年龄小,不懂事,没有觉察到这是我爸的临终遗言。我爸不是要我为他报仇,只是在临死前仍然不服气,心中苦闷,不吐不快。”

……

“我爸跳楼,公司破产,我从天上摔到地上,家里没钱,债主上门,虎落平阳被犬欺,以前所有对我好的人,全部现出原形,歧视我,还打我。杨国莲和杨国志都是我爸的同胞,跑到家里,推倒我妈,拿走了值钱的东西,包括我妈的手表、我爸的戒指。他们后来还报了我失踪,把我家仅剩的一点儿东西全部拿走。这就是亲人,让我对人生很失望。我妈病死后,我没有办法在江州立足,转学到秦阳五中。在那里,没有人认识我,我活得比较自在。李兴奎妹妹的事,就是我在那个时期做的。当时我骑摩托车回江州,给我妈上坟,在街上见到李兴奎的妹妹李兴梅,我对此人印象很深,跟随上去捅了刀子。这一刀捅在她的后背上,听说她后半生只能坐轮椅了,很过瘾啊。捅了李兴奎的妹妹,我是临时起意,害怕警察来找我。后来平安无事,警察根本没有出现。很长时间,我想起捅人的感觉,都特别兴奋。夏爽的脸也是我划的,背叛我爸的女人,下贱,活该。若不是有人出来,就不是划脸这么简单。那些欺负过我们家的、欺负过我的,都得血债血偿。”

……

“秦阳五中是烂学校,每年考不上几个大学生。我后来读了阳州电子科技学院,和肖霄的江州技术学院差不多,烂到极点。肖霄和我一样,都是从云端落到地面,虎落平阳被犬欺。从小到大,我和舅舅最亲,舅舅在我心目中就是大英雄。我没有想到舅舅居然不为我爸我妈报仇,是个包,便想着自己复仇。我不甘心在民办学校混日子,就到南方去了。舅舅曾经给了一些钱,我积攒下来,拿着这笔钱做了整容,主要是把鼻子修整了。长得帅,也是资源。那时不理解舅舅,后来才想明白,舅妈死了,舅舅怎么会不复仇,他只是不想让我沾上这些事。我从南方回来,向他坦白曾经做过的事,包括李兴梅、杨帆和李明全外孙。舅舅苦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他劝说无用,这才开始帮我。”

……

“李明全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没有级别,最多算是一个股级干部,居然还为难我爸。特别是我爸经营困难的时候,多次故意制造困难,还在开会时训斥我爸,太可恶了。但是,他这人对侯国龙的走狗夏晓宇又是另一番态度,点头哈腰。当大官的至少表面上客客气气,这些芝麻官蹬鼻子上脸。我在世安老场镇撞了李明全的外孙,当然是骑摩托车,骑的是我爸生产的江州牌摩托车。我原本以为李明全的外孙必死无疑,没有想到杨勇还将他外孙救活了。旧仇新恨,我要一块儿算。我认识孙虎,在舅舅家里见过。他们是什么关系,我真不知道,仅仅在家里见过一次。”

……

“现在回想起来,我爸的生意并不是无法收拾,政府出手、银行出手,注点儿资,我爸的生意就能活回来。我爸有煤矿,当年恰好在低谷,两年后,煤价一飞冲天,我爸立马就能翻身。我爸没有熬过这两年。侯国龙和政府、银行官员好得穿连裆裤子,在其间下了好多烂药,政府、银行对我爸不仅袖手旁观,还使绊子。夏晓宇更可恶,落井下石,联合了一帮烂人,如疯狗一样撕咬我爸。关百全明抢我爸的女人,毫不掩饰地羞辱我爸。我最恨的人就是侯国龙、夏晓宇和关百全。这三人在当时隔我太远,侯大利就在我眼前,所以我要报复侯大利,这只是报复侯大利的原因之一,侯大利本人也特别可恶。”

……

监控室,江克扬跟随侯大利一起了解过李明全外孙被撞案,由衷道:“大利,你的推测非常准确,基本复原了杨永福的作案过程。”

侯大利的脸色格外难看,道:“杨永福有种去找李明全、去找我、去找李兴奎,向小孩、女人下手,不是男人,太懦弱,太卑鄙。”

在预审员的追问下,杨帆遇害之谜就要浮出水面。侯大利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自己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

“在我们那几届初中和高中,不管是江州一中,还是学院附中,哪个人不把杨帆当成梦中情人。我从初中开始就知道杨帆,那个时候,侯大利还在阳州。如果不是侯大利回江州,杨帆肯定会答应我的。侯大利回来以后,杨帆这个贱人就移情别恋了。我还以为杨帆有多清纯,实际上就是一个贱人。我多次跟踪杨帆和侯大利,他们就在世安桥旁边的小草地摸摸搞搞。侯大利表面聪明,实则是傻瓜,根本没有发现我跟踪他们。杨帆确实没有答应过我,没有跟我谈过恋爱,刚才我就说过,如果侯大利没有回江州,她肯定会跟着我。我爸死了,我成了一坨狗屎,杨帆更是对我不理不睬。这个仇,你们说,我应不应该报?我说新仇旧恨,这是有道理的,第一,杨帆这个贱女人始乱终弃,见异思迁;第二,杨勇多管闲事,为李明全的外孙做手术;第三,侯国龙是我们杨家的生死仇人,侯大利抢了我的女人。”

……

“我捅李兴梅是临时起意,用摩托车撞李明全外孙是随便搞的。我就是特意要搞掉杨帆。为什么不搞侯大利,原因有点儿复杂,我要打碎侯大利最喜欢的东西,让他痛不欲生。我说实话吧,现在也不丢丑,侯大利牛高马大,我当时不一定能打得过他。10月18日,我知道市一中搞活动,冒充了侯大利的声音,给李秋打电话,约他到江州来玩。我和李秋见过面,他眼里只有侯大利,没把我瞧在眼里。我会模仿很多人的声音,是跟着舅舅学的,舅舅是跟着舅妈学的。舅妈就是李沪娟。我这辈子最喜欢三个人,我妈,李沪娟,杨帆,这三个人都死了,生活对我太残酷了。舅舅的几个结拜兄弟都跟着舅舅学过一点点口技,模仿人说话没有问题。侯大利是笨蛋,那天被李秋几个人缠住了。杨帆一个人回家。我就在世安桥上等她,想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

监控室里,侯大利即将知道自己苦苦追寻的真相,额头上青筋突突乱跳。杨永福追求过杨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李秋等人在18日那天来江州,果然是圈套。当年,侯大利没有见识过人世间真正的黑暗,没有想到一个同龄人居然会有如此心机和手段。

……

“我在桥上等杨帆。没有想到世安桥如此热闹,王永强在草丛中,远处还有一个杀人犯石秋阳。如果知道这俩人看着我,我肯定不敢下手。王永强和石秋阳的事,是舅舅告诉我的,我舅舅有内线,就是跳楼的洪金明。洪金明是烂人,居然学着我爸跳楼。我其实最初也没有推杨帆下河的想法。杨帆和侯大利搞在一起,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我没有想到,杨帆在桥上非常明确地拒绝了我,还表示我没有权利管她的事情。我凭什么没有权利管,我喜欢杨帆这么多年,连管一管的权利都没有吗?滑天下之大稽。我们谈崩了,杨帆背叛了我。在这一瞬间,我怒火蹿了起来,特别是看到那块小草坪,想起杨帆和侯大利搂抱在一起的场景,这就是背叛。我给了她警告,让她和侯大利这个烂人分手。我是想要拯救她,谁知杨帆毫不领情。我抓住杨帆的手,不让她离开,她居然用力推我。既然杨帆不仁,也就不怨我不义,我把她推下了河。本来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如果她答应和侯大利分手,哪怕口头答应,我就不会掰开杨帆抓住护栏的手。我给过杨帆很多机会,她不珍惜,怪不得我。”

……

监控室里,侯大利泪流满面,靠到墙角,双手抱头,把头埋在双腿之间,喃喃自语:“杨帆太傻了,为什么不答应他,口头答应就行,为什么?为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侯大利的心结,没有劝解,让侯大利抱着头,独自承受痛苦。人世间,有些爱,有些痛,语言无法劝解,只有时间才能消解这一切。

……

“我当时处于幻觉之中,杨帆落水,转眼被河水吞没,我清醒过来,想将杨帆骑的自行车丢进河里,这才发现手软得很,根本抬不起自行车。这时公路上来了客车,我就骑摩托车走了。后来,我到南方去了。回来的时候,听说侯大利当了警察。我一直看不起侯大利,仗着侯国龙有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是杀人狂,没有胡乱杀人,王永强和石秋阳才是杀人狂。侯大利该死,死有余辜。杨帆落水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她,特别是在南方那一段最痛苦的时间。我陪任何女人睡觉,包括朱琪,都会把女人的面目在脑中置换成杨帆的相貌。”

……

“黄大森的事情是我做的,男人嘛,敢作敢当,就是我做的。这个人牛得很,平时不把朱琪放在眼里,看见我的时候,总是鼻子朝天,有什么可豪横的。我让七叔给我弄了点儿毒品,放在黄大森经常吸大麻的地方。我没有想到黄大森是个狠角色,会弄炸药,差点儿炸死朱琪。亡命几个月,居然又在矿业大厦安插眼线。警察是一群猪脑子,居然没有查出长盛矿业的内奸,我早就知道内奸是周小丽,还帮她掩饰。我就是要用周小丽来钓黄大森这条大鱼,结果成功了。我和舅舅在阳州、江州和海州都有安全屋,这是从《教父》电影里面学的。周小丽被我埋在了江州安全屋,就在江州老城胜利一路7号,靠近江州河的地方。我早上借故没有跟朱琪一起前往朱琪外婆家,到了金色酒吧,从酒吧后门出去,骑摩托车。在朱琪到达前,我先到后山。我发现黄大森提前到了,就攀岩上山,从上到下,用左轮手枪和黄大森对战。黄大森死翘翘,我受了伤。”

……

“你们还没有笨到家。那坨屎,我是在暴雨后拉的,为了更真实,有意用水冲烂。我就是想让黄大森干掉朱琪,借刀杀人计嘛。朱琪把我当奴隶,呼来唤去。拿到手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朱琪死了,我就是第一继承人。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从黄花梨中提取到我的DNA,这不是我的失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左轮手枪是七叔给的,他在南方边境买了两把,舅舅知道我做的事情危险,给了我一把。舅舅真心不希望我做这些事情,只是开了头,要刹车,谈何容易。打死黄大森后,我把左轮手枪丢在河里。原本以为需要用枪的时候,随时可以找七叔。哪里知道七叔被你们干掉了。我没有枪,否则你们捉我,没有这么容易。”

……

“舅舅给我提供了杨可、杨黄桷和侯大吉的详细情况,我的信息都来自舅舅。舅舅确实有本事,几个叔叔对舅舅是真心服气。如果在古代,舅舅就是宋江那样的江湖及时雨。舅舅死后,我没有了信息来源,没有了帮手。帮我的人主要是二伯、五叔和七叔。三伯主要负责经营,不知道我的事情。我舅舅很谨慎,二伯、五叔和七叔都在帮我,但是具体如何帮,他们互相之间都不清楚。我和他们单线联系。搞信息就数二伯最拿手。二伯遇害以后,舅舅说起避孕套的事情,当时把我惊住了,二伯的骚操作还真是防不胜防。舅舅一直劝我收手,他本人也想收手。每次我都想这是最后一次,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结果总是收不住。”

……

“五叔手下的聋哑人出现在江州,和我没有关系。杀人的事情都说了,我啥都不怕。邱宏兵的事情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杀老婆,和我有个狗屁关系,你们凭什么说我和邱宏兵有关系。江州就是这么一块地方,我和邱宏兵都是做生意的人,有接触很正常。肖霄和邱宏兵是什么关系,和我有个狗屁关系。我认识李小峰,都在做生意,怎么会没有接触。你们是不是有毛病,总是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关江州也是这样,我认识他,就是这样。”

……

监控室里,侯大利道:“杨永福明显在保肖霄。按照杨永福的性格,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没有必要保任何人。肖霄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么高吗?他说过的最喜欢的三个女人中,没有肖霄。”

吴雪道:“我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表面上更紧密。”

侯大利道:“不管邱宏兵是不是受肖霄蛊惑,杀妻是事实,手段还特别残忍。关江州杀害继母也是事实,手段同样残忍,后果严重。只有陈菲菲案还有疑点,李小峰和陈菲菲的关系比较特殊,不是固定关系,是新近认识的。我认为李小峰的自我辩解可信,他和陈菲菲无冤无仇,没有必要用头孢加酒来害死陈菲菲,把自己送进监狱。”

如今“被诅咒的名单”上的绝大多数事情都找到了答案,不管背后原因,至少真凶已经伏法。唯独陈菲菲之死,李小峰至今喊冤,肖霄一问三不知,杨永福承认了杀害杨帆和黄大森、故意伤害李明全外孙、绑架杨黄桷,但是,他对涉及鱼竿模型的案件一概否认。

审讯结束,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

侯大利独自走出监控室,站在刑警支队走道的小阳台上。秋高气爽,万里晴空飘着朵朵白云。白云在高空移动,变幻出不同形状,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十年追踪,杨帆案终于水落石出,侯大利的心情异常复杂,不是高兴,也不是悲伤,是一种对人生的悲恸。良久,他拨通了杨勇的电话,问道:“妹妹恢复得怎么样?”

杨勇道:“她从小就有哮喘,长大以后,很少发作。现在一切正常,回家了。我们平时经常给黄桷讲社会阴暗面,看《拍案说法》,让她认识人世间的丑恶。有了这些预防针以后,她比普通小孩的心理要强大。我和你秦阿姨正在商量,请张小舒吃饭,表示感谢。”

侯大利道:“小舒是我女朋友。”

杨勇道:“难怪杨永福要求张警官来替换黄桷。杨永福这个恶魔,必须下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杨永福刚刚交代,他杀害了杨帆。他讲的情况和现场勘查、王永强证言、石秋阳证言完全能够吻合,杨永福就是凶手。”侯大利费尽心力才说出这一段话,每个字如有千斤重。

电话另一边,传来玻璃摔在地面的碎响以及杨勇和秦玉撕心裂肺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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