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爸生前节俭，最不喜铺张，他以前说过等到自己去世，一切从俭。

葬礼过后，苏家每个人只是袖子上多了一片黑纱。

原本苏晓跟章恒说过，他不必佩戴，可他还是戴了，还有他的母亲。用章恒妈的话说，曾经是一家人，那一辈子都是。

苏晓妈是最不能接受老伴突然离世的，她还是那副样子，要么就是哭，要么是发呆，旁人说话她也总是没有反应。

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大家都不放心。

章恒妈坚持要把前亲家母接到海城那边去住，她说自己除了照顾孩子也没有别的事做，可以陪着她说说话，这样苏晓他们也都可以安心去上班。

还没等苏晓说出反对的话，章恒妈已经拍了板：“就这么定了！”

其实苏晓是想个保姆照顾母亲的，主要还是担心章恒妈太劳累，可老人也是一片好心，另外一方面她也是担心母亲不愿被陌生人照顾会有抵触，便暂时答应下来。

苏晓给母亲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带着她回了海城。

她找了一个熟悉的家政公司，还是请了保姆上门。事先她没跟章恒妈商量，就是怕她不同意。

保姆小张三十多岁，有多年照顾老人的经验，虽然章恒妈一开始并不习惯有人和她抢活儿干，可是小张很朴实，性格也好，和章恒妈很快就混熟了。

章恒妈想着这也是苏晓的一番心意，起码自己照顾孩子们的时候有人帮她搭把手，慢慢也就接受了。

只是苏晓妈总是明里暗里找小张的茬，好在章恒妈一直打圆场，三个人相处也算和谐。

回到公司上班以后，苏晓完全没有心情，一直沉浸在父亲去世的悲痛之中，可堆积如山的工作让她来不及继续悲痛，只能硬着头皮埋头进去。

因为她请了几天假，导致工作进度耽误，全组的人几乎都在等她。这让她更加不好意思，只能马不停蹄地加大工作强度。

为了节省时间她连午饭都没吃，上个卫生间都是一路小跑。

即使这样，落下的进度也很难赶上。

下班时间到了，她让手底下的人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加班。

时间过得很快，直到她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才强迫自己起身去倒水。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午夜一点半了。

时间过得真快！

她默默感叹了一句，把台灯拧亮了一些，继续忙碌。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很快敲门声响起。

“苏小姐，外卖！”

苏晓皱了下眉：“请进！”

果然是外卖小哥，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纸袋，是本城很有名的一家餐厅的标识。

这家餐厅的菜大多是素菜，不过都很爽口，以前她和章恒刚结婚的时候去吃过一次，她后来只跟章恒提过一次。

不用说，一定是他点的。

苏晓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打开袋子，把凌乱的办公桌稍稍归置了一下之后，她把外卖盒拿出来一一打开。

全是她喜欢的菜色。

和她多年前去吃的时候一模一样。

章恒的记性居然这么好！

苏晓也确实饿了，一天下来几乎什么都没吃。

她把饭菜一扫而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给章恒发了一条微信：【多谢！】

然后估摸了一个数，给章恒转了帐，附言：【请务必收下！】

章恒很快点了接收。

吃了饭，犹如充电完成，苏晓撸起袖子打算继续奋战。

手机响了，显得有点儿突兀。

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一种预感，瞥了一眼手机。

上面显示“哥哥”。

心尖狠狠地颤了几下，压抑许久的怒火在一瞬间冲天而起，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裹在火焰之中。

她的手抖得厉害，突然浑身无力，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手机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她划了接听，按下免提。

嚎啕大哭伴随着呼呼的风声灌入耳际，苏晓感觉呼吸困难，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突然也想哭，可她忍住了。

男人的哭声在这样寂静的夜显得颇有几分诡异。

眼看着对方要哭个没完，苏晓烦恼地吼了一句：“说话！”

一声吼起了作用，哭声戛然而止。

苏成哽咽着说：“爸……怎么……没了？”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这句话，是你第一个讲给我听的！爸妈上了年纪，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事，你不知道吗？苏成，你就是个混蛋！”

“不就是离婚的事被爸妈知道了吗？不就是他们说了几句重话吗？你要真是难过，真是羞愧，怎么不干脆去死？那也好过爸强撑着要见你最后一面却见不到！”

“你这是杀人诛心啊！爸妈辛苦把你养大，结果呢？爸那么要面子一个人，临死了你不在身边，他的身后事，你一件都没有参与。苏成，你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你要是真后悔离婚，那就去把茜茜追回来啊！自己躲起来能解决什么问题？我告诉你，你要躲，就躲一辈子，我和妈都不想再看到你，你滚远一点儿，滚出我们的世界！”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苏晓只觉得周围的氧气都被耗尽，整个人像脱离开水的鱼，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趴在桌子上平复着呼吸，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料理父亲后事的时候，她不想哭，怕自己会彻底垮掉。哥哥不在，她是父亲唯一的孩子，要像儿子一样撑起苏家。

没人知道她面临着多大的压力。

要不是章恒帮衬着，她早就被压垮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传来苏成低沉的声音：“我确实该死！苏晓，以后妈就交给你了，我到那边去给爸爸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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