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洪一坤的口中，宋予恩几乎可以想象出成毓秀是什么样子。

她聪明，有才华，还有自己的思想。

不似两个糊涂的姑姑，尽管不愿意，还要为家族献出生命。

她敢想，敢做。

虽然最后依旧无法以一己之力跟整个家族抗衡，至少，她不会后悔。

只是可能，结局没那么好……

洪一坤说完那句话，停顿了好久。

浑浊的眼中，氤出一行清泪。

“怪我，那时候自命清高，不肯低头。”他缓缓闭上眼，丝毫不在意于晚辈跟前失态。

“若是我来上京之初能融于权贵，亦或者早些找到靠山，或许能免去毓秀的苦难。”

“免不了的。”宋予恩苦笑，既是安慰，也说的是事实。

“成氏早就打定主意了走这条路，他们不会在乎有多少女子的命填进去，也不在乎是谁。”

“成妃，小成妃亦或者成毓秀，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家族的嫡出血脉，到底抵不过一个权字。”

“成氏以退为进，实则是银子和权利都不想放过，便是洪老你有靠山，也不会阻挡他们计划好的步伐。”

换而言之，成毓秀的牺牲，是必然，是肯定。

洪一坤深吸一口气，复而睁眼，苦笑道：“是啊，毓秀也说过这话，他们打定主意，不会更改。”

“后来呢？”宋予恩虽然不想解开洪一坤的伤心事，但话说到这份上，她也想知道后续。

何况洪一坤还没提到医书的事。

洪一坤调整好情绪，擦干面上的泪痕，这才继续往下。

小成妃刚入冷宫那会儿，成氏为避其牵连消停了几个月。

这几个月，他们一直在想应对之策，甚至想把小成妃从冷宫里救出来。

毕竟他们觉得，只要陛下还顾着成妃的情谊，就绝对不会真的放弃成氏。

奈何小成妃太蠢了，恃宠而骄，行为跋扈嚣张，到后来更是目中无人。

“不是蠢。”沈藏之冷不丁接过话，叹道：“小成妃清楚自己姐姐的命运，也知道她自己的命运。”

“她是故意的。”

“什么？”洪一坤蹙眉，旋即摇头，否认他的话：“不会的，小成妃是妹妹。”

“她待字闺中便是这般娇贵任性，刚进宫时还是在成氏的提点下才耐得住。”

“得宠后原形毕露，并不奇怪。”

宋予恩明白沈藏之在说什么。

她神色微变，带着几分悲悯，叹道：“成妃是个聪明人，同样教养出来的，她妹妹绝对不是蠢货。”

“哪怕为了整个家族，她也不会蠢到恃宠而骄得罪皇后，除非，她是故意的。”

洪一坤再度愣住了。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

“所以，我们都错了。”

“不算错。”宋予恩没见过成氏的人，可听到这，她只觉得悲哀。

“小成妃和成妃一样，她们清楚自己的命运，也知道所有的结果。”

“如果按照成妃铺下的路往下走，小成妃只需要本本分分，不需要任何手段，便能轻而易举的留住陛下的恩宠。”

“但，她选择了作死，上蹿下跳得罪皇后，得罪整个后宫，最后连陛下对成妃的旧情，都被她耗尽。”

“洪老不会当真以为，小成妃愚蠢至此吧？”

洪一坤再度停下，本就红着的眼眶更是通红一片。

屋内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他颤抖着声音道：“小成妃和成妃相差不过三岁，一起长大，一起学医，几乎日日黏在一起。”

“她知道对抗不了成氏，无法改变什么，所以，她用这种手段为成妃报仇！”

宋予恩和沈藏之同时点头。

沈藏之抿了抿嘴，叹道：“小成妃以为，自己消耗姐姐用命留下的恩宠，可以颠覆成氏的计划。”

“可，她低估了姐姐血书留下的威力，圣上到底念及旧情，看在她姐姐的份上饶她不死，只是入了冷宫。”

“她没能给姐姐报仇，也没能改变成氏的计划，阻止更多的成氏女子成为受害者。”

“是啊。”洪一坤苦笑：“毓秀成了下一个成妃。”

“毓秀的想法跟她的小姑姑一样，只要在她这里断了成氏的念想，就会阻止成氏疯狂的计划。”

“可根据你说的话，小成妃和毓秀二人的命，依旧没能让成氏停下脚步。”

宋予恩隐约猜到了几分：“是啊，我母亲以老死不相往来为代价，嫁给了我父亲。”

“或许，她是几十年来唯一一个脱离成氏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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