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桂枝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眉眼恭敬的低垂。

不论太后和长宁郡主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

举着方子的手恭恭敬敬，纹丝不动。

礼数可不是一般的好，跟宫中呆了多年的老嬷嬷不相上下。

太后眉头微挑：“跟你有一段时间了？”

“是，没教好的岂敢带进宫在您跟前放肆？”长宁郡主顺着太后娘娘的话往下。

“也是想今儿带进来请您掌掌眼，您觉着可以，儿臣才能真正把人留下。”

太后不动声色的瞧着她，最终叹了一声：“你一个郡主，身边只有瑞慈伺候也不行。”

“既跟你投缘，留着就是了，方子是洪一坤开的，哀家放心，送去吧。”

长宁郡主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她起身给太后揉着脑袋：“儿臣就知道您对儿臣一直好，什么都会答应的。”

太后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长宁郡主话里的娇嗔，让她想起了从前。

长宁郡主进宫被她养在膝下时，年岁不大不小，刚经历了全家覆灭的惨剧，沉默寡言不肯开口。

太后有意叫年岁相差不多的皇子公主，跟她一起求学一起玩。

长宁郡主始终淡淡的，不参与别人的话题，自我封闭。

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太后闭了闭眼，头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她有几分恍然。

她记得，是长宁郡主和那时候的瑞王，现在的皇上相识之后。

之后，瑞王登基，长宁郡主没几年后嫁给新科及第的沈炳泽……

没嫁人又恰好性子开朗的那几年，长宁郡主经常搂着太后娘娘撒娇。

“太后娘娘。”宋予恩的话，及时打断太后的回忆：“郡主要陪您，臣妇送这位嬷嬷出去吧。”

“嗯。”太后微微睁眼：“你记着路吗，叫林嬷嬷陪你们一起。”

“多谢林嬷嬷。”宋予恩很乖巧，没有反驳。

看着宋予恩和成桂枝几人出去，太后眯了眯眼。

她身后的长宁郡主，依旧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太后娘娘的太阳穴。

出了门，永宁宫逐渐甩在身后。

小林嬷嬷在前引路，一边同宋予恩说话：“上次跟小侯爷过来，下那么大雨，难为您只走了一遍还能记得路。”

“怪我好奇，问了一路。”宋予恩没有隐瞒，似有娇羞：“小侯爷小时候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

“他身子虚弱不好多说，麦冬就一一指给我看，我这人别的不成，记性很好。”

“恰好那日下着雨走不快，麦冬事无巨细，小侯爷旁加补充，当然就记住了。”

小林嬷嬷跟在侧边，看了宋予恩几眼。

宋予恩面色白皙，脸颊飞着几朵桃红，说起小侯爷，俨然如小姑娘一样如羞带怯。

小林嬷嬷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

“是啊。”宋予恩虽含羞，话匣子却没止住：“我错过了小侯爷太多，若今后能相伴，不管他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

“我想了解他的从前，珍惜他的现在，更想同小侯爷一世走下去。”

小林嬷嬷听着，稍稍诧异。

小侯爷英俊无二，才能无双，文武并重，在沈家如淤泥中翟然的青莲遗世独立。

若说小侯爷没有受伤前，小侯夫人如此看中，那必然是情理中的事。

可现在的小侯爷，神若冰川冷漠，面如鬼刹难看，双腿无法站立，连生死都难料……

小侯夫人这是看上小侯爷什么了？

小林嬷嬷如此想着，也不知道作什么死，竟然问出了口。

问出口的那一瞬，宋予恩停住了脚步。

小林嬷嬷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赶紧跪下：“小侯夫人恕罪，奴口无遮拦冲撞夫人。”

宋予恩愣了一瞬，赶紧去搀小林嬷嬷：“您有疑惑也正常，毕竟所有人都怀疑我的动机。”

“于我而言，小侯爷是给与唯一温暖的菩萨，在人人予我白眼时，他不顾众人的眼光给我青眼。”

“在别人看来小侯爷成为废人，容颜被毁形同鬼怪，可我心里他是唯一的完人。”

说完，她自觉失态，笑了笑道：“小林嬷嬷莫怪，我这嘴快没有收敛，说了些招您笑的小家子话。”

“小侯夫人情深义重，小侯爷也是……”小林嬷嬷见她没有怪罪，心里轻松了很多，捡好的话说：“小侯爷有福气。”

“奴恭贺都来不及，怎么会笑话呢？”

宋予恩继续往前走：“只盼着嬷嬷吉言，小侯爷真的会化险为夷。”

落在两人身后的成桂枝听着宋予恩的话，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多年没在女儿身边，婚事虽然是她为了女儿的将来，和长宁郡主定下的，可谁也不知道后面种种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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