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朱厚照的质问,小拧子也有些茫然,他可不觉得沈溪会故意装病。
小拧子心想:“刘瑾倒台后,陛下对沈大人信任有加,他作何要装病?继续在朝中呼风唤雨不是更好?”
小拧子支支吾吾:“陛下,奴婢不知。”
朱厚照沉默良久,突然一摆手:“算了,朕不能无端怀疑心腹大臣,既然沈尚书说他生病了,那你就代朕去探望一下……算了,还是朕亲自去吧,这也体现出朕对沈尚书的关心。”
小拧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居然要屈驾登门探望大臣,这在他看来几乎不可想象。
在小拧子看来,就算皇帝派个太监去探望一下臣子的病情,都是臣子莫大的荣幸,但现在朱厚照却要亲自出马,联想到之前那番怀疑的话语,小拧子暗忖:“莫非陛下觉得沈尚书是装病,故意上门试探一番?那沈尚书岂不是很危险……万一证明真是在装病,陛下会不会当场翻脸?”
因为朱厚照睡醒已是下午,此时虽没到黄昏,但距离天黑也差不到一个时辰,稍微准备一下,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很可能要到天黑才抵达沈家。
小拧子打从心眼儿里把沈溪当作靠山,觉得以后得靠沈溪来提拔自己,所以下意识地为沈溪说起了话,“陛下,时辰不早,还是等明日再去吧。”
朱厚照黑着脸喝斥:“明日?朕睡醒前还是之后?这么损的主意亏你想的出来,现在正是体现朕对臣子关心的时候,你居然让朕懈怠,是何居心啊?”
小拧子没想到朱厚照态度如此坚决,顿感惶恐不安,赶紧道:“陛下,奴婢只是觉得陛下这会儿去,或许有些晚了。”
朱厚照自顾自地去拿士子服,这种民间常衣在乾清宫寝殿内准备了很多,平时多穿着出入宫门。
朱厚照道:“再晚朕都要去,这次多亏沈尚书拨乱反正……要不是刘瑾忌惮沈尚书领兵在外,或许早就造反了,哪里还有朕在这里悠闲地跟你说话!别多嘴多舌了,赶紧为朕准备出宫的衣服,朕这就出宫。”
……
……
朱厚照出宫去探望生病的沈溪,事前没对任何人说,完全是临时起意。
自东安门出了皇宫,朱厚照身边除了小拧子,只有几名同样着便服的随从,朱厚照对于京师治安很放心,他很喜热衷这种突然不着调的微服出巡,如此可以领略到他想见识的风土人情。
因为朱厚照出宫时,恰好是京师开晚市的时候,大街小巷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朱厚照一时间沉浸在这种真正的市井氛围中,感觉比宫市有意思多了,走走停停一路逍遥快活,转眼日落西山,小拧子在旁着急地道:“公子,早些去吧,晚了……回宫怕是会有麻烦。”
朱厚照没好气地道:“怕什么怕?今晚朕又不回宫,探望过沈尚书的病后直接去豹房便是,管它多晚呢……嘿,这外面就是要比宫里有意思……”
以前朱厚照出宫,着眼点都在怎么找女人上,况且白天出宫见不到城里热闹的景象,此时恰逢晚市,便觉得无比的新奇,连去探望沈溪的病情都已变得无关紧要,做什么事都随兴而为。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天色黯淡下来,摊贩相继收摊回家,晚市转念就进入尾声,朱厚照有些恋恋不舍地道:“走吧,现在去沈家,时间刚刚好……朕认得路。”
以前朱厚照出宫时,陪伴他的基本是张苑和刘瑾,二人相对有眼力劲儿,知道在前主动带路,尽可能不往热闹的地方凑,所以相对节约时间。而小拧子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对朱厚照敬畏有加,很多时候得过且过,朱厚照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
一直到沈家门口,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朱厚照这时也萌生退意,但已到沈家门前,怎么都得把人见过才离开,否则颜面何在?
“快去敲门,就说朱公子前来求见沈尚书。”
朱厚照一摆手,小拧子赶紧上前敲门。
朱厚照顾着自己身份,没有亲自上前,但见门打开,小拧子似乎在跟知客说什么,一会儿门又关上,小拧子则带着懊恼回来:“陛下,沈家人说,沈府闭门谢客,不见外人,请我们回去。”
“什么?”
朱厚照一听便火大,厉声道,“沈尚书岂能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是说沈家门子狗眼看人低?朕亲自去敲门。”
朱厚照觉得自己跑了大老远路登门拜访,沈家人应该盛情款待才是,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把他挡在门外,他脾气本就火爆,上去便“砰砰”砸门。
这次开门的却是朱起,他听到声响出来一问,门子说外面有个朱公子求见,他便觉得事有蹊跷,没等问清楚又有人砸门,赶紧打开小门,迎头便看到一名看起来瘦弱,甚至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的少年站在那儿,正用生气的目光打量他。
朱起不认识朱厚照,但照过面,乃是上次朱厚照便服造访沈家时见过,当时沈溪没给朱起介绍,只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却不知是谁。
“阁下是……”
朱起乃是尚书府管家,代表沈家的脸面,不敢对来人无礼。
朱厚照道:“听说沈尚书病了,特来探望一下……让开,让本公子进去。”
就算朱起见惯各种前来拜访的人,达官显贵不知多少,但还真没见过眼前如此狂傲的少年,在他看来,这年轻人已狂到没有边际。
朱起道:“我家老爷病情严重,见不得风,怕是无法出来待客……这位公子请回吧。”
朱厚照怒道:“你这是要把本公子挡在门外?你可知道,本公子跟沈尚书关系良好,好心好意前来探望,你这么做……信不信本公子让沈尚书治你的罪?”
朱起一听,摇头苦笑,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居然如此不识相,跑到尚书府来大言不惭,光是一个唐突的罪名,就足够让眼前的年轻人吃官司,甚至打一顿都不为过。
不过沈溪平日态度谦和,常常教导府中下人要以理服人,耳濡目染下,朱起没沾染坏作风。
朱起耐心解释:“我家老爷真的生病了,若探望的话,过上几日等老爷病情稍微好一些再说。”
朱厚照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不拿出皇帝的威严,沈府怕是进不去了。
恰在此时,门口几辆马车停下,随后车上下来些魁梧的汉子,朱厚照心想:“坏了,坏了,不会是沈家仗势欺人,刚才已传话下去,让下人出来包抄,以便把我痛打一顿吧?”
朱厚照感觉危险,下意识地往门旁闪了闪,但仔细一看来的人不像是家丁,却是一些兵士,等带头人走近,朱厚照发现自己居然认得,正是他当太子时曾跟随他一段时间的马九。
马九带人回府,手下都是当初一起从汀州府北上的车马帮弟兄,但现在摇身一变全都成为吃皇粮的官兵,很多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可说身经百战。
等马九走近,看到朱厚照时一脸震惊,不知道皇帝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正要行礼,朱厚照一摆手:“这不是马将军么?嘿,本公子正要入府拜访沈尚书,请行个方便,帮忙说说,让本公子进去可好?”
马九虽然看上去木讷,却不是那种无可救药的笨人,听到朱厚照的话,马上明白这是不想泄露身份。
“朱当家,这位公子要见老爷,让他进去吧。”马九话虽不多,在沈府却很管用。
朱起好奇打量,但马九没有对他做出太多解释。
“请,请。”
朱起对马九完全信任,他跟马九分工不同,马九跟着沈溪出去闯荡,带兵打仗,见多识广,而朱起却留在家中,保家护院。
有马九担保,朱厚照得以顺利进入沈家大宅。
不过朱厚照带来的手下则通通留在外面,只有小拧子跟他一起进了沈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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