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蒙克叹道:“不要以为为父要送你去死,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继承为父的雄心壮志,如果你连眼前的一点小困难都克服不了,为父一直保你的性命又有何用?你且放心,就算你出了事,你的儿子也会继承汗位,你现在必须要证明你有资格来继承成吉思汗的霸业!”
……
……
图鲁博罗特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不知道巴图蒙克是否有惩罚他的意思,但他知道这次要面对的困难非常大,就在于沈溪这个人深不可测,连带着他带兵把守的阵地也变成了龙潭虎穴。
并没有什么战前会议,巴图蒙克在经历前一次厚甲阵冲锋失败的结果,不再想于军中振奋军心士气,一切都以务实的方式进行,只是派人通知各万户,让人知道图鲁博罗特是第二战的领兵人便可。
“大王子,这回轮到你领兵冲锋了!”
国师苏苏哈出现在面前,图鲁博罗特心中一阵窝火。他很不待见这个人,除了国师的敏感身份,还有便是对方刚经历一场败仗,他怒视苏苏哈一眼,甚至没跟对方有任何言语交流,便往兵马集结的校场走去。
苏苏哈目送图鲁博罗特离开,神色有些不虞,这时有汗部文臣走到他身后,朗声道:“国师,大汗下令,今夜务必拿下明军营地,您统率第二批人马跟在大王子后面冲锋!此战不容有失,否则军法从事!”
苏苏哈虽然经历过一次失败,但依然不减傲气,厉声喝道:“本国师做事需要用你来提点?我这就去见大汗,亲自听从大汗吩咐。”
“大汗概不见客!这会儿大汗正在忙别的事情!”文臣顶了一句。
苏苏哈脸上多了几分愤怒,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巴图蒙克以及汗位继承人的信任。
“好吧,我这就去准备人马,跟随大王子把明军营地踏平!”苏苏哈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没了以前的锐气。
当苏苏哈骑着高头大马重新出现在图鲁博罗特面前时,这位汗部继承人已经把人马准备完毕……今晚他率领的人马大概一万出头。
“国师没有得到大汗的命令吗?”
图鲁博罗特一来就不客气地喝问,“大汗下令,让国师率领本部人马,跟随我身后,此番我们共计一万五千人,力争一次建功!明早我们在明军营地用早餐!”
黑夜中,苏苏哈没有看清楚图鲁博罗特那张年轻的脸,但看到了队列整齐黑压压一大片骑兵。
那是图鲁博罗特即将带去冲锋明朝营地的汗部精锐,达延汗把他麾下最精锐的一个怯薛军千人队都调拨给了大儿子。
苏苏哈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拍着胸脯道:“连大王子都不怕,难道我和我的部众会退缩?”这话迅速遭来一片鄙夷的目光,显然校场上这个万人队的所有人都在为之前苏苏哈冲击明朝营地未果而感觉不屑。
苏苏哈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屈辱,这种受万人鄙视的境遇是以前不曾经历过的,他声色俱厉道:
“此番没有了铁甲阵蔽翼,马队集群冲锋等于是将自身直接暴露在明军火炮、火枪覆盖下,大王子还是小心些为好。”
图鲁博罗特不屑地扁扁嘴,冷声道:“有劳国师费心,不过这里我要提醒一句,若我战死当场,甚至我率领人马也都全军覆没,国师也要继续领军往前冲,此番大汗没说我们可以回撤,所有人都要做好非胜即死的准备!”
苏苏哈心想:“简直就是个疯子!你是可汗继承人,身份尊贵,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就在苏苏哈未置可否时,图鲁博罗特已经挥舞起手中的马刀,高声下令:“传令三军,鼓角响起后即刻出兵,谁拖后立斩不赦!”
……
……
时间临近午夜,鞑靼人再一次发动攻击。
此番再没有什么铁甲阵顶在前面,全都是骑兵,不过采用了重装骑兵和轻骑兵的搭配,开战后重装骑兵会冲在前面,为全军开路。
重装骑兵全员披甲,但铠甲没有统一制式,皮甲和锁子甲都有,头盔则是简易头盔,战马周身披皮质护甲,可以抵挡流矢侵袭,但若是被佛郎机铳中近距离命中的话,这样的保护盔甲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
至于之前明军新式火炮采用的开花弹,一旦爆炸开来,这种铠甲更是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
图鲁博罗特负责领兵突击,但不会顶在第一线,因为他知道冲在前面的人注定是送死,只有用第一批人的生命杀开一条血路,后续人马才有机会冲入明朝阵地,一旦进入肉搏战模式,那明军将失去挣扎的勇气。
“呜……”
厚重的号角声在黑夜中响起,鞑靼一万多骑兵开始徐徐前行,他们并不着急冲锋,因为两军对垒的中间区域足足有五里宽,只有最后一里才是真正交战之所,明军摆明了不会主动出击,把战马的体力和冲击力发挥在最后一里内,才是此战取胜的关键。
鞑靼骑兵黑压压地往前压,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甚至近在咫尺都无法看清楚袍泽的脸,不过仅仅只是战马的嘶鸣和密集的马蹄声,就让人感受到一股肃杀萧瑟的氛围扑面而来。
当鞑靼兵马出营地后,明军营地那边响起了爆炸声,随着焰火升空,一堆堆篝火也燃了起来,这预示着明军阵地已经有了防备……这次不再是一次突袭战,而是黑夜中互相知道底细和深浅的遭遇战。
“大人,鞑子杀来了!”
沈溪正躺在第三道战壕睡觉,作为一军主帅,他原本需要保持好仪态,不过在当前战争状态下他早就顾不上这些。
他更习惯随性办事,连睡觉都以一种不雅的姿势仰躺着。
当胡嵩跃把情况汇报时,沈溪还有些懵懵懂懂,但随即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挑上战壕,爬上高台,然后拿起望远镜看向远处的鞑靼营地。
“鞑靼人此番恐怕下定了决心,不拿下我军营地誓不收兵,所以这一战要打灵活些,以尽可能多杀伤敌人为主……要是鞑子攻破我们阵地前方区域,所有人立即放弃第一道阵地,通过交通壕撤到第二道阵地,然后将交通壕炸塌!”沈溪下令道。
胡嵩跃有些为难:“大人,黑夜中如何调兵遣将?”
因为夜幕遮掩无法用旗语沟通,使得很多事情无法用简单明了的方式传达军中,胡嵩跃有些无所适从。
沈溪回瞥一眼:“这还用得着我教你?你不是有一张嘴巴可以喘气么?之前那么多夜间训练都忘光了?”
当沈溪发怒时,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胡嵩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道:“一切按照大人吩咐,卑职这就去传令!”
沈溪摇摇头,继续拿着望远镜看向远方,但黑夜中什么都看不到,而此时王陵之和刘序等几名轮值将领也都起来全力备战。
“传令炮兵,听从焰火指令行事……当蓝色焰火升空后便向第一号预定区域开炮,不需要计算火炮的消耗,后续会有人不断将炮弹送到炮兵阵地!”沈溪对传令兵下令。
传令兵并不需要完全复述沈溪的话,因为各战斗选项已提前传达军中,只需要告诉带兵的中下层将领按照预定方案行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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