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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定下继续进兵南下的计划,看起来是仓促间做出的决定,但其实筹谋已久。
消息很快传到新城,让临时城主唐寅大吃一惊。
“不是说好要撤军么?怎么突然又决定继续打下去了?”张仑问道。
听到这消息,最紧张的不是唐寅,而是留守新城的那些将领,这些人本以为沈溪此战只是浅尝即止,却不料沈溪会临时变卦。
沈溪统率舰队继续南行很可能会一战功成,那时王陵之和刘序等留守将领将就此失去继续建功立业的机会。
衙所内,带有此疑问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情绪激动,急切地想要找人讨个说法。
即便是张仑这样因为身骄肉贵不能参与战事之人,听说沈溪南行开战,心里也带着一股失落。
这涉及军人的荣誉,还有功名利禄等方方面面的事情。
唐寅看着这些人,摇头道:“这是沈尚书派人来传话,说是要切断倭寇跟陆地贸易来往路线,彻底将他们锁死在海岛上,这一战应该并非最后决战,主要目的也是打击敌人粮道和补给线,想来你们应该明白吧?”
在这种情况下,唐寅只能尽量安抚那些心中着急而失落不已的将领,虽然他知道这种解释非常牵强。
唐寅跟在场的人持同一个想法,那就是沈溪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此番沈溪选择继续南下,那就是有必胜的把握。
倭寇本来就是乌合之众,根本就不能跟草原狄夷相比,对鞑靼一战沈溪不过带了两万多人马出塞便凯旋而归,现在平海疆,难道也要带同等数量的人马才可?
沈溪三千人马足以荡平海上贼寇,如此一来,留守的人就等于是变相被淘汰,失去获取战功的机会。
王陵之显得很激动:“沈大人可有说过,是否让我等派出援军?我可以带兵前去增援。”
所有人都在打量王陵之。
对于王陵之那迫切的心态,他们都很理解,不过连王陵之都没参与到战事中,他们内心多少平衡了一些。如同之前沈溪没有带王陵之上船的心思一样,沈溪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人唯亲,之前的选拔都很公正严明。
唐寅摇头道:“增援之事,沈尚书并未提及,不过若此战有闪失的话,倒是可以派出人马前去增援……但始终路程有些远,需要地方人马,尤其是定海卫将士增援,需要地方都司衙门配合。”
王陵之道:“沈大人出兵,就没见过有闪失的时候,他不让我们出兵,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
本来一群人还想争取,但听了王陵之的话后,却开始站到“中立”的立场劝说王陵之。
“小王将军切莫着急,很多事需要从长计议,沈大人没吩咐的话,咱们谁能带兵出去?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啊……”
王陵之神情悲愤,就像沈溪辜负了他一样,本来有个绝佳的建功立业机会,却被沈溪一脚踹开,尚武的他觉得比死了还要难受。
唐寅道:“沈大人传回来的消息,已跟你们说过了,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军中将士士气,还有城池的稳定……为了防止军中出现哗变,即刻起全城进行军事管制,大家回去后做好官兵心理疏导工作,有人闹事一律以军法处置!”
唐寅这话其实是安排将领合理控制将士情绪,不过在场人听来,多少都觉得唐寅这是在警告王陵之别乱来。
而王陵之本人却完全没有这层心思,低着头一脸不忿,却又无计可施。
唐寅再道:“沈大人的动向,要第一时间呈报到扬州那边,让陛下知悉,可能沈大人已派人通知,但我们这边也要派人去扬州,陛下得知的话,可能会快马加鞭赶来新城,到时就得做好迎驾准备。”
张仑道:“这会儿还是不必为此准备吧?若要开战,还是大规模的战事,新城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倭寇甚至佛郎机人盯上并骚扰,陛下到新城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此时陛下更应该去南京城才对。”
刘序若有所思:“未必吧?当初在西北对鞑靼作战时,陛下不也一直留在宣府城和张家口堡等前线城塞呢。”
“别争了。”
唐寅道,“该上报的上报,具体陛下会如何定行程,那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事情,赶紧回去安抚好将士的情绪,不能出乱子!”
……
……
听说沈溪要继续统领舰队南下,新城内将士有了不少情绪。
而当消息传到扬州城时,却好像一粒石子进了水潭,瞬间连涟漪都消失不见了。
因为朱厚照沉溺逸乐,没人敢在他面前乱说,或者有人知道但就是故意不说,怀揣各种心思的人都有。
“这位沈大人,很可能在陛下抵达那座新建的城池前,已将此战结束,你说气人不气人?”张永此时仍旧滞留扬州城。
本来他要回去安排迎接圣驾事宜,但因为朱厚照有很大可能不去南京,他回去无济于事,还不如留在扬州城里等候消息。
反正扬州距离南京并不远,留在这里能第一时间得知皇帝的情况,因为他政治上的盟友小拧子偶尔会出来见他,那绝对是第一手资料。
有关沈溪继续出兵之事,张永并非是从小拧子那里得知,而是从守备太监衙门获得。
之前张永更像是个花瓶,虽然贵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还掌控东厂,却中看不中用,总是被张苑和小拧子钳制。
但到南京后,张永很快便拿回守备太监的权力,坐拥地方军政大权,而现在皇帝又驾临南方,他手上的权力突然变重了。
即便他留在扬州,也不妨碍他对南京各衙门的控制,情报可以第一时间传递到他这里,在他看来,若非自己对于南方的事情所知甚多,小拧子不可能时常来见他,现在两人的相处模式是各取所需。
小拧子道:“这消息,陛下到现在还不清楚,但咱家不知该如何去跟陛下提,而有些人则是知道但故意不说,比如说江彬和张苑……”
张永想了想,说道:“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敢知情不报?又或者干脆刻意避讳,不跟陛下提及?”
小拧子想了下,大概明白张永的意思。
只要知道了情况却在皇帝面前不说,严格算起来都算欺君,至于是故意欺瞒还是无意欺瞒,其实罪过都相当,小拧子自己也逃不开事外。
小拧子冷声道:“张公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让咱家去陛下跟前碰一鼻子灰?”
张永笑道:“拧公公,沈大人继续领兵南下,说是要切断倭寇物资补给线路,但以鄙人所知,倭寇现在处于缺兵少粮的状态,正是官军跟倭寇开战的最好机会……沈大人不等陛下来就直接开战,大概有不让陛下以身犯险的意思。”
“若陛下真到了新城,或许会在那里停留一年半载,很可能执意要跟沈大人一起出海打倭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拧子眉头深锁地问道。
张永道:“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就算沈大人知道现在平乱不是最佳时机,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这么做了,他是想把所有责任和罪过,甚至是危险都揽在他一人身上,这种事若不跟陛下提的话,回头陛下知道了更会着恼,现在正是拧公公表现忠诚的时候!”
小拧子冷冷打量张永,对于这个建议他是一百个不赞同。
而他的主要幕僚,也就是臧贤的想法跟张永完全是背道而驰,臧贤的意思是让小拧子明哲保身,难得糊涂,而装疯卖傻恰恰是小拧子想做的,张永这种让他冒险的提议,他不会轻易接受。
“咱家要如何做,不劳张公公你提醒,咱家回去见陛下,你先忙着吧。”
或许是因为这番对话,互相间都有试探和利用的意思,让小拧子多不满,在简单交换过消息和态度后,小拧子着急赶回去伺候朱厚照。
因为朱厚照到扬州后作息习惯非常不规律,小拧子不敢离开行宫太长时间,生怕皇帝见不到他而被责罚。
……
……
小拧子回到行在已近黄昏,朱厚照正坐在桌子前吃晚饭,旁边不见皇后沈亦儿的身影。
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苑正在奏报朝中事务。
朱厚照没精打采地听着,小拧子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张苑仍旧没提沈溪已率领舰队继续南下追击倭寇之事。
“陛下,现在四海升平,都在称颂您为旷世明君,陛下的功绩必会铭记史册。”张苑一脸恭维。
本来朱厚照无精打采,听到这话稍微提起点精神,破口大骂:“朕本来就会留在历史的记录中,无非是皇帝做得好坏与否影响生后名罢了……有你们这群佞臣在,后世的人指不定怎么骂朕呢。这种溜须拍马的话不用多说,朕现在想清静一会儿,晚上还有要紧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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