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音心手中紧握着的笔,随着那人的话音啪一声落在纸上,晕出大片浓重的墨迹。
雅笔吓了一惊,忙问道:“怎么了小姐?”
“嘘,先别出声。”
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那几个人话语没停,仍旧讨论着他们口中的案子。
“沈明谦不是在北坞打仗呢吗?这时候能出来什么和他有关的案子?”
“有!还是一桩杀人案呢!就前几天发生在百螺街上那起!”
蔺音心竖着耳朵一字不落地听着,听到这句话时心头一震。
百螺街的什么案子,莫非是那天喜来面馆的杀人案?这和沈家有什么关联?
“据说幕后主使是沈家的人,八成是看自家主子战功赫赫,恃宠而骄开始作作恶了。”
“啧啧,那可了不得,当街杀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那几人讨论正酣,一个个义正言辞,全都顺着那人的话往下说,开始抨击沈明谦。
“那个人是谁?”
蔺音心强压心内的怒火,指着刚才一直侃侃而谈说沈家是幕后主使的男孩。
她听过几句便知这人是在散播谣言,凡事全是听说,先当成秘密说给几个人听,这样传着传着就成了确有此事。
雅笔忙应道:“他刚来没几天,小姐可能不熟悉,是前锋营都统康大人的儿子康佳辰。”
“原来是他。”
蔺音心知道这个毛头小子,可前锋营明明归兵部所属,这康佳辰的爹说起来还是沈明谦的手下呢。
为何他现在却在此处煽风点火?
蔺音心果断起身,走到那几个人旁边,好似很有兴趣,想要加入他们的样子,一脸天真地问道:
“你们在聊什么呀?”
几人面色一变,明显受宠若惊,平日里他们想和首辅千金说几句话都没机会,今天她居然主动寻了过来。
康佳辰早知道蔺音心的身份,第一个挤过去,一脸谄媚地应和道:
“我们正在说百螺街那起案子呢,蔺姑娘可能不知道,沈明谦竟派人当街行凶呢!”
“哦?有意思,那么沈将军为何行凶,所杀之人是谁,行凶之人是否已缉拿归案呢?”
康佳辰被她这三连问噎住,一时间没再出声,旁边几个男孩的好奇心更加被勾了起来,一起附和道:
“是呀,蔺姑娘问得有理,你倒是快说呀!”
康佳辰尴尬地挠了挠头,吞吞吐吐道:
“我......我只是听说,这些细节我也不知道呀。”
康佳辰昨日在家中偷听到他爹和客人的谈话,本来只是想在学堂说出来卖弄一番,结果被蔺音心这一问,彻底哽住。
众人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什么都说不上来,顿时失望,低声责怪:
“那你说个什么劲!”
蔺音心则紧追不舍,继续问他:“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康佳辰这下更无话可说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偷听,拿出来吹牛皮的吧。
于是只好闭口不言,眼神心虚地望向别处,脚步也不自觉地往后撤。
“是啊,这种事可不能乱说,要讲究证据。”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面色严肃地说。
其他人看她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更加怀疑起来,纷纷让他说出证据。
急得康佳辰脱口而出:
“你......你们别不信,我爹说,过几天案子就会定下来的,到时候你们自然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他说完后害怕再被盘问,一溜烟跑回到自己的座位处去了。
蔺音心冷笑一声,这康家小儿长得贼眉鼠眼,实际是个憨货,没几句就把他老爹卖了。
“沈将军现在何处你们可知?在北坞浴血征战啊!可京都却有这般无稽之谈落到他头上,你们信吗?”
几个小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虽小,却都听说过沈明谦的名字,纷纷摇头。
蔺音心神色肃正,双手叉腰,像这些小孩的大姐姐一样:
“就是,刚刚那康小子明明是胡说,不然怎么灰溜溜地跑开了?反正我是不信,也不会去乱说。”
继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温声道:
“我相信几位小哥也不是那种乱嚼舌根,不辩是非的人吧?”
这话一出,几人瞬间都觉得蔺音心是在夸他们明道理知是非,马上捣蒜般点头,一个个发誓定然不信这浑话。
蔺音心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还是小孩好哄。
突然,满屋喧闹猛地静了下来,所有人极有秩序地往自己的位置处走去,乖乖坐下。
原来是先生来了。
蔺音心坐回到角落里,心里还记挂着刚才听到的那件事,连手上的书本都拿反了。
她凝眉对着书本发呆,伴着先生高亢的讲课声回忆那天的案发现场。
从康佳辰今天的表现来看,他爹康季达应该是掌握了一些案子的内幕。
但是以往京都出事,最先去探查的一定是京都知州处,与前锋营扯不上任何关系。
除非——
京都知州有证据证明,此事与前锋营有关,使其可以参与到案件中去,或者康季达与京都知州钱牧有什么渊源。
蔺音心想了许多种可能性,但她越想越乱,任何一种可能发展下去,都会对沈家不利。
更令她担忧的是,沈家人对这些企图给父亲安上恶名的行为,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所以她必须尽快去提醒家里人,了解那天的案子究竟进展如何。
学堂先生滔滔不绝地为学生们讲解着书中的内容,说到动情之处慷慨激昂。
这位吴先生年纪不大,却学识渊博。
他不似老先生那样喜欢慢慢悠悠,逐字逐句地读文章,相反,讲课速度极快,半天能讲一天的课业。
剩下那半天则用来提问。
所以学生们都很怕上他的课,每次遇着吴先生授业,基本都是一手持笔一手听讲,每每有重要之处赶紧记下。
就在众人埋头猛记,奋笔疾书时,吴先生一眼便瞧见了后排角落发呆的蔺音心。
他停下话头,轻轻咳了一声以做提醒,不料蔺音心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仍对着桌子凝眉沉思。
“蔺姑娘,你来说说,我刚才念的那句‘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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